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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機行走江湖這麼多年,自然也清楚這其中的道理,他看了一眼,瞬間明白農婦找他要做什麼。
他先低聲溫聲細語說道:“大姐,您家的不幸,貧道深表遺憾。但是不好意思,貧道並不做白事。”
所謂“做白事”,指的就是江湖道士的一種營生手段,無外乎便是去靈堂吹拉彈唱,最後護送靈柩下葬,全套服務。
過去時候,南方的道士們本事更全,吹拉彈唱不一不通、無一不精,以蘇杭一帶為首,很多民間音樂家其實原本都是道士出身。最為有名的一位,創作出《二泉映月》的二胡大師阿炳,其實一直都是道士,二胡也是師門傳承,與桃木劍、符籙一般無異。
現在農婦大姐拉住我們,並且看上了李玄機,所求的只怕也是這些。不過李玄機乃是抓鬼除妖的道士,和哭喪吊靈的道士還是有所區別,因此他連忙說清楚不幹這些事情。
沒想到農婦聞言連連擺手,說:“神仙,您想錯了,我不是請你去做白事,而是想讓你幫我們個忙……”
李玄機眼珠子一轉,問:“什麼忙?”
農婦也不見外,當即便說了她家裡遇上的事情。
不幸夭亡的果然是個晚輩後生,是大姐妹妹家的孩子,今年才十三歲不到。小孩子喜歡去河邊游水,這也是從小到大的習慣。村子因為臨河,所以孩子們常在河中戲耍,並且水性都極好,就算是有一兩個不幸被水糙纏了腳的,小夥伴們也能及時救援,確保不至於死在河裡。
誰知道人有旦夕禍福,小外甥十三年來從未有一次出過事,甚至都沒有在河裡嗆過一口水,前幾天下河游泳的時候卻忽然消失,跟隨而去的幾個小夥伴都說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大姐和她的家人們一通好找,找了一天一夜,始終沒能找到,等第二天凌晨的時候,小外甥的屍首從河邊飄回來,整個人都給泡發了……
我們聽得毛骨悚然,故事相當蹊蹺。
農婦大姐說完之後,也補充說家裡人誰都不信小外甥是自己淹死的,她們懷疑不是有人對小外甥下了黑手,就是這河裡頭有水鬼。
我聽到這裡,輕輕一笑,問大姐:“您在這村子裡住了不少年了吧?這些年聽說過有水鬼沒有?”
大姐點頭,說她偶然聽說過,但是都是很小時候的事情了,近些年村子裡的人口越來越多,就沒有鬧過水鬼。
我點頭說道:“既然這麼多年沒有鬧過水鬼,現如今為什麼又覺得您小外甥的死和水鬼有關呢?”
大姐眉頭一皺,壓低聲音說道:“一來是我外甥水性好,不可能自己淹死。二來這兩天村子裡鬧出的人命不光這一件!”
一句話說的我們心中悚然一驚。沒等我們發問,大姐便繼續爆料,說村子裡還有一戶人家,夫妻倆四十多歲,膝下無一兒半女。有一天丈夫在井邊打水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地就掉到了水井中了,這水井其實也不深,而且靠牆壁的地方就是梯子,可丈夫就這麼活生生淹死在裡頭,一點掙扎的動靜都沒有……
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常去河邊釣魚的村民說前些天在村邊的河裡見到過一道黑色的影子,這影子又大又長,根本不是魚、也不是人,唯一的可能就是水鬼水妖。
這些話說的我們心中驚詫,我不由得思索:莫非這一切與洪明所追查的水虺有關?
傳說中的水虺本身就是龐大怪物,性格又狡猾殘忍,所到之處很有可能鬧出人命。可小孩溺水、水井墜亡,這些事情與水虺難道還能聯繫在一起?還是這幾件事並無切實聯繫,只是巧合罷了?我一時間也不能得到結論。
李玄機靜靜聽完了農婦的話,一頭霧水問她,既然事情已經發生,找他又為了什麼?
農婦態度誠懇地說,這村子裡靠河維生,一輩子與村邊的河流打交道,現如今喪事就連著辦了兩件,和都與水有關,只怕是得罪了河中的某位鬼神。農婦詢問李玄機,能不能出手幫她看看,不管怎麼觸犯了神靈,到時候該道歉道歉,該賠罪賠罪,總不能讓這些災難再度重演了。
李玄機沉吟片刻,沒有急著做出結論,而是抬頭看了我一眼,等著我拿主意。
我想了想,反正已經到了村子,能幫人一把就幫人一把,也算是積德行善。更何況這條河裡出現的“怪物”八成就是水虺,而水虺正是我們的目標,去調查一番,可謂一舉兩得。
於是我點頭說道:“那李道長就幫幫人家吧。”
李玄機微微一笑,端起了架子,對農婦大姐說道:“前面開路,待貧道給你看看!”
大姐千恩萬謝,鞠躬點頭,連忙在前面走著,帶著我們往村子之中而去。
一路上景色宜人,江西村落的確美不勝收。
然而大姐的故事卻讓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惴惴不安,水鬼犯村,的確不是好事。
走到村頭,尚未進村的時候我們便聽到村子中有哀樂傳出,短短的幾天之內,村子裡便鬧出了兩件白事,這實在是件不幸的消息。
而剛剛進入村頭,我們還沒走到大姐的家裡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後脖子上涼涼的,似乎有什麼人在盯著我似的。
我的直覺一向很準,沒等這感覺消失,我猛地轉身,忽然看到背後不遠處的一座石碑後面,躲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扎牛角辮,穿花格子小褂,一雙冰冷的眼睛怨毒的看著我……
第651章小魚兒
小姑娘年紀不大,但是一雙眼睛卻相當冰冷,目光深邃怨毒,絕不像是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該擁有的。
我詫異不已,心中直冒寒氣。按理說我行走江湖這麼久,凶神惡煞的人物也見過了不少,而這小姑娘的眼神卻讓我心中發冷,豈不是說明她來路不凡?
帶路的大姐此時發現異常,回過頭來,也看到了這位神色不善的小姑娘。
大姐眉頭一皺,問道:“苗苗,你在這幹什麼?這兩天村子裡不太平,你還不趕緊回家去?”
小女孩原來叫做苗苗,她被大姐說了幾句,也不回話,也不和大姐打招呼,只是嘟著嘴,瞪著眼睛,又狠狠瞥了我們幾眼,恨不得用眼神將我們千刀萬剮了。如此良久,她才轉身離開,往村子中走去。
大姐很不好意思,連忙對我們說小孩子不懂事,可千萬別當回事。她告訴我們,這小姑娘叫苗苗,是小魚兒(大姐夭亡的外甥)的好朋友,也是鄰居,前幾天小魚兒淹死的時候,苗苗正好和他在一起,所以心裡難免受到了創傷,才會有這麼怨毒的眼神。
我們這才恍然,都擺手說這沒什麼的。不過我心中悄悄記下了這個小姑娘,看她的樣子絕不簡單,她要麼就是知道些有關小魚兒溺死的內幕,要不然自己本身就有點不對勁兒。
隨後我們跟著大姐回到了她的家中,大姐先將我們安頓在她家的客房。
白事是在她妹妹家,也就是小魚兒父母家的宅院裡辦,就隔著一道街,所以在這裡就能聽見動靜。
大姐問我們幾個,要先去看看小魚兒的屍首,還是先休息休息?
李玄機想了想,說先見見亡人吧。
說罷我們簡單收拾一番,便跟著大姐到了白事的場所上。現場哭聲震天,街坊四鄰全都到場,所以人數不少,都圍成了一團。
院子裡擺下了簡單的宴席,上面也只是一些堅果和涼菜,勉強能夠招待客人們。而小魚兒的靈柩停在客廳里,裝的是一個玻璃罩子的棺槨,因此可以看到裡面死者的情況。
大姐帶我們一進門,便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因為到場的不是村民就是小魚兒的親戚,我們幾個都是陌生面孔,大家都不認識,因此也都好奇。
沒等我們走近院子,客廳里一個長相和找我們的大姐很像的婦女就快步走了出來,不用說也知道,她一定就是大姐的妹妹,小魚兒的媽媽了。
她哭紅了眼睛,臉色也蒼白如紙,她抬頭看著我們,詫異問道:“姐,這些是什麼人?”
大姐低聲說道:“是我在外面找的大仙,小魚兒走得太奇怪,我怕是咱們惹上了什麼髒東西……”
大姐話音未落,妹妹就已經翻臉了。她似乎很不喜歡這些封建迷信之說,聽話只聽到一半,便厲聲說道:“姐,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和這些江湖騙子們有來往!小魚兒的事情也不需要你來操心,現在孩子已經走了,我就想踏踏實實送他最後一程,行不行?!”
大姐被妹妹說的頗有些尷尬,但她卻還是低聲勸道:“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聽姐說一句,咱們村子這麼多年也沒有人死在水裡,小魚兒這次意外也就罷了,后街上的老韓也死了,這難道也是意外?這位大仙是茅山的道士,很有知識,讓他給咱們看看,絕對沒錯的……”
然而妹妹卻依然堅定不移的拒絕我們的幫助,她態度很差,對我們破口大罵,讓我們別想騙死人的錢,趕緊滾蛋。
我們本來是抱著幫忙的心態而來,根本就沒打算要錢,現在忽然被好心當做驢肝肺,心裡頭自然不痛快。
但是人家畢竟剛剛死了兒子,我們也不好與他較真,無奈之下,只好準備離去。
然而妹妹想趕我們走,姐姐卻想要我們留下,姐妹倆爭執不下,我們也尷尬得很。
這時候小魚兒他爸,大姐的妹夫忽然從客廳里出來,手裡頭拿著一支掃把,怒氣沖沖朝著我們喊道:“你們這些不要臉的騙子,到底滾不滾?你們要是不滾,我打的你們找不著北!”
話音未落,這莽漢已經快步朝著我們衝來。
我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沒地發泄,沒想到這傢伙不知死活,居然沖了過來。
李玄機本想動手,但是這傢伙似乎覺得我白白淨淨的很好欺負,繞過李玄機,朝著我衝來。
我冷冷一笑,上前一步,手中掌心雷隱隱運轉,也不傷人,只是往他的掃把上一按,內勁吞吐,憑空在手心響了一個炸雷!
轟!
金光四射,在院子裡所有人的目睹之下,我輕而易舉的將妹夫手中的掃把炸成了兩段!
如此一來,舉座皆驚。
妹夫傻眼了、妹妹傻眼了、姐姐傻眼了……就連院子裡的老鄉們都傻眼了。
他們如何見識過這樣恐怖的道玄之力,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我,似乎覺得我是不是在手心裡藏了個炮仗。
我輕輕一笑,抬頭看著不知好歹的妹夫,沉聲說道:“我們只是想過來幫幫忙,並不是惦記你們這點錢財,你要是非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可只能給你點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