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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將軍鄭重其事的告訴我們,雲貴一帶的少數民族,很多傳自上古神話時代的神祇血脈,是蚩尤、刑天、共工的後代子孫……不管是他們身體裡流淌著的血脈、還是代代傳承的巫術,都是漢家子弟鮮能相比的。
對於這些古老傳說的吹捧,我其實是不相信的,厚古薄今是一種很常見的主觀判斷,但是這並不說明厚古薄今就是正確的。不過看夜將軍說的言之鑿鑿,我倒也不敢小覷。
我問夜將軍,那我身體裡的金烏血脈是不是也與上古大神有關?
夜將軍搖頭,說這它不知道,這道題有點超綱。
對於這次的任務,翡翠趙那邊的線索給的不多。唯一的指示就是在某一個叫做黑龍山(化名)村子裡的沈家氏族很有可能擁有這一雙神秘的翡翠鞋。
我之前簡單上網搜索了一下,在這附近居然真的有一個沈萬三的故居,不知道到底是沈萬三老前輩遍地開花,走到一處便留下一方血脈,還是完全是後人的加工創造。
但是既然是翡翠趙安排下來的任務,那麼我們就必須要完成,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不管這裡究竟有沒有沈家寶藏中的翡翠鞋,都值得我們去看一看。
睡了一覺之後我們就到達了目的地,這裡的環境不容樂觀。因為我們真正的目的地已經偏離了旅遊區,所以不管是交通設施還是公共設施都有些差勁。
貴州多山,而這黑龍山又在深山之中。一路上盤山路走的我們噁心想吐,小腦不太發達的夜將軍甚至已經進入“瀕死狀態”了。
凌晨六點多的時候,我們繞過深山中的層層雲霧,終於到達了最後的目的地。
司機師傅很仗義,告訴我們需要離開的時候給他打電話,他自然會過來接我們。然後他就把我們轟下了車,自己開著車揚長而去。
黑龍山村裡有一位翡翠趙的內應,一會兒會過來接應我們。這位“內應”本就是黑龍山人,因為前幾年在大理打工,所以機緣巧合結識了翡翠趙(其實只是結識了翡翠趙手底下的鷹犬罷了)。
早晨山間的霧氣很重,能見度幾乎只在十米之內,但是下車的一瞬間,我忽然感覺到遠處山村的門口,似乎有一雙不太友善的眼睛在盯著我們。這目光讓我渾身發冷,遍體生寒。
我將這種感覺轉述給了熊貓和夜將軍,熊貓說他沒有感覺到什麼,夜將軍則依然沒有從暈車的狀態下恢復過來,躺在熊貓懷中垂死掙扎……
無奈之下,我只能再度拿出資料,鑽研一下黑龍山村落里的格局結構。
調查顯示,村子裡共有三個姓氏,其中以沈姓最多,其次是張姓,第三則是陳姓。
翡翠趙在村子裡策反的內應便是姓陳。
沈姓不僅是村中最大的姓氏,還是翡翠鞋的持有者。其實想想也對,沈家寶藏,不在沈家手中,難道還能在別家手中不成?
沿著山路往村子中走,未走幾步,便看到村門口碩大的牌匾,上面寫著“黑龍山村”。
這裡的環境與曹芳的故鄉土寨村有些類似,所以還未進村,我便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進村不過十步,便有一位年輕後生朝我們迎了上來。年輕後生看上去二十四五歲,穿牛仔褲,一件皮夾克禦寒(晝夜溫差極大,所以早晨山中寒冷),腳上踩著一雙不太講究的尖頭皮鞋。
看見我們,他立即迎了上來,笑著問我們是不是趙老闆的派來的領導。
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很喜歡喊我們領導,其實我和熊貓誰都沒有領導的派頭,而且這個稱呼似乎在現在這個社會也不太流行……但是沒辦法,他不改口,我們也不好強行改變人家的習慣。
我笑著點頭,說我叫楊燁,另一位是熊貓,請問您怎麼稱呼。
年輕後生伸出手來和我握,自我介紹說叫陳澤軍。
我一聽,立即將面前的這個眼睛很小,卻又很喜歡笑的年輕男人和翡翠趙資料里的那位黑龍山村的“內應”聯繫了起來。
陳澤軍讓我們喊他“小陳”,我們雖然照辦,但是平心而論,我還要比這位“小陳”小上一點。
進村之後也許因為人氣稍微旺盛了一點,所以空氣中的霧氣也散開了些。
沒走幾步,我們便遇上了一位拄著拐杖出門遛彎的老人,老人看到我們的時候特地停了下來,眼神不善的將我們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後問陳澤軍:“小軍,這些外人是你帶進來的?”
陳澤軍連忙點頭,說是的,這些人都是之前的同事,這次請回家來做客的。
不料老人忽然舉起手中拐杖,狠狠敲了一下陳澤軍的大腿,罵道:“忘本的小王八蛋,這才多大的歲數,翅膀還沒硬,就忘了老祖宗的規矩?”
興許是這一下打疼了,陳澤軍也一下子急眼了,一把就把老人手上的拐杖奪了過來,狠狠摔在地上,怒道:“我們姓陳的可沒你們姓沈的窮講究,那些臭規矩是你們沈姓祖宗留下來的,和我們外姓人沒關係!”
第423章規矩
老先生似乎很憤怒,他絕沒想到陳澤軍這個後生晚輩敢當著外人的面奪下他的拐杖,還這麼大聲頂嘴。
但老先生性格剛硬,雖然自己已經年老體衰,卻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撿起地上的拐杖,又對陳澤軍狠狠敲打過去。
陳澤軍當然不肯被老先生擊中,後撤一步,躲過了攻擊。
一老一少兩個人僵持著,場面尷尬的很。
在這種小規模的村子中,家家戶戶都認識、都熟知,大家都是街坊,同姓間大多還有血緣關係,最講究和氣生財、尊老愛幼。
這位老先生雖然和陳澤軍不同姓,但畢竟是長輩,該是從小看著陳澤軍長大的。現如今陳澤軍居然當場和老先生翻臉,實在令老先生寒心。
我有些看不過去,笑著勸解:“算了,老先生說的也對,我們冒昧來訪,的確有點過意不去……”
然而這句話說完,老先生忽然一雙眸子猛地朝著我臉上瞪了過來,這一刻,我瞬間意識到這眼神我似曾相識……
剛下長途車的時候,隔著濃濃晨霧,我似乎就是被這個眼神打量到,並且嚇出一身的冷汗。
這老先生,莫非早就知曉我們的到來?
面對老者的不善,陳澤軍依然是咄咄相逼。
他冷冷說道:“這些人都是村子裡的老頑固,思想停留在上個世紀,聽他們的話,一輩子都莫想有個作為。”
然而這時候老人卻忽然說出了一句讓我們都大吃一驚的話。
他用拐杖指著陳澤軍的鼻子,厲聲道:“小軍,我可警告你,要是為了錢財,出賣了族人,丟了祖宗的遺訓,你是註定死無全屍的!”
說完這句話,老者轉身就走,留下我們幾個站在原地,心驚肉跳。
這其中最為害怕的當屬陳澤軍,看他的表情,把黑龍山村的消息賣給翡翠趙應該是一個相當隱秘的事情,村子裡並不應該有人知道。可是剛才老者分明一語道破天機,難道是有人暗中走漏了消息?
我看了看,四下無人,於是問陳澤軍,將資料賣給趙老闆的事情,都有誰知道。
陳澤軍義正辭嚴告訴我們,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村子裡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我苦笑一聲,說:“現在這可能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了,剛才那位老者明顯知道你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陳澤軍聽了這話,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猙獰,他說無所謂,那些老東西都是半截入土的老朽了,沒有什麼行動力,就算知道些什麼,也只會在村子裡嚼舌根子,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我心中卻還是不放心,問陳澤軍,那翡翠鞋他知道在哪麼?
陳澤軍則立即告訴我們,小時候每到清明祭祖的時候,沈家祠堂里就會擺放翡翠鞋,近幾年清明他都在外鄉度過,因此也沒有看到過翡翠鞋擺出來。不過按照村中的傳統,翡翠鞋清明時分請到祠堂之中,其餘的時間則存放於沈家族長的手上。
現如今黑龍山村裡的沈家族長叫沈承勛,就住在村子的最東邊。
得知了這些關鍵信息之後,我點了點頭,跟著陳澤軍回到了他的家。
不同於村中大部分村民以務農為生,陳澤軍的父母在陳澤軍很小的時候就外出打工了。也正因為這個原因,陳澤軍從小就很嚮往外面的世界,以至於他與村中的很多同齡人都變得格格不入。
現如今他的父母都在不遠處的天龍鎮居住,村子裡的老房子則空了下來,陳澤軍時不時回來打理。這一次我們過來,正好可以住在陳澤軍的家裡。
村子裡的建築很統一,大多都是小青瓦,白粉牆,或者是石磚壘出來的牆,並無裝飾。這與江淮一帶的建築風格有些類似,據說是與當年明朝的大移民有關。
進了院子安排好房間,陳澤軍便給我們準備了早飯。
房間空曠,不用擔心隔牆有耳的事情,我們便在飯桌上說開了。
陳澤軍給我們介紹了一下村莊裡的主要住戶,這是他在資料里沒有說清楚的部分。
沈家當然是黑龍山村裡的第一大戶,據傳說,這裡的沈家就是當年沈萬三的嫡系後裔(周圍至少有十餘個村落的沈姓家族如此自稱),而這一代沈家的嫡系共有兄弟四個,分別是族長沈承勛、沈承德、沈承恩和早夭的老四沈承福。
按照代代相傳的規矩,我們這次的目標,翡翠鞋也應該傳到了這一代老大沈承勛的手中。
剩下的兩個姓氏里,張姓的先祖似乎原本是為了輔佐沈姓家族而存在的,也正因如此,張姓家族的人對沈姓家族的人向來都忠誠包容,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本應屬於“宿命”的忠誠明顯下降,但是在村子裡,張姓還是無條件服從沈姓的。
至於陳澤軍所在的陳姓,可就稍顯有些複雜了。
陳姓最開始也是漢姓,跟隨移民而來。但是陳姓的先祖在當時地位較低,無法與身份高貴的沈姓和張姓通婚,久而久之,便於當地的少數民族通婚,便演變成了現如今的陳姓後人……也就是說,陳姓里其實夾雜了漢人移民和當地的少數民族,是一個相當多元化的種族,後來的少數民族甚至主動改為陳姓。也就是說,陳姓中還有一部分人根本就沒有漢人的血統,是純正地道的本地人。
一場信息量巨大的先祖溯源講壇結束,陳澤軍說的口乾舌燥,喝了一大口茶水,這才緩解過來。
我心中斟酌損益的同時,腦海中卻始終是夜將軍提醒過我的那句話:真正可怕的未必是漢人,而是當地的那些少數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