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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給陳雲天打了個電話,因為目前為止在蘇城我認識的人裡面他的影響力最大。
陳叔常年處理這些問題,手上自然認識幾個能接私活的醫院,我們趕緊開著湯家的車將趙鐵柱送了過去。
情況比我們想像的要好,趙鐵柱這條腿能保住,不至於瘸腿,但是據說康復之後兩條腿肯定不會太協調……
看到自己的兄弟受到了這麼大的委屈,就算弄死了石老翁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然而脫離了危險的趙鐵柱卻豪邁一笑:“小楊兄弟,今晚能保住命我已經很知足了,一條腿算不了什麼。”
這麼一句話卻讓我的心裡更加難受,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趙鐵柱,自己一個人跑到醫院外面靜靜抽菸。
不知道香菸抽了幾支,我忽然感覺背後有人。
起身回頭,我看見陳雲天站在我背後,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陳叔。”我連忙遞過去一支煙,說道:“今天晚上多謝你了。”
陳雲天淡淡一笑,問:“石老翁死了?”
“死了。”我點頭:“今天他已經把我們逼到絕路上了,再不弄死他我們真的沒辦法活下去了。”
陳雲天輕輕點頭,沒有正面談及石老翁之死,而是話鋒一轉,說起了自己當年的事情:“我記得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是個機械工人,入行三年,別的本事沒學到,倒是練出了一身肌肉……那時候我們隊裡的領隊看我不順眼,成天想方設法雞蛋裡挑骨頭難為我,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個禮拜,那時候幾乎我做什麼都是不對的……”
說到這裡,陳雲天忽然一笑:“領隊也是傻,欺負誰不好偏偏欺負我,我天天搬運機械,胳膊比他大腿都粗。終於有一天我氣不過,把他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頓,打斷了他鼻樑骨和一顆門牙。”
陳雲天說著說著,居然開懷大笑了起來,看的出來他當年那一架打得多麼痛快,雖然時隔多年卻依然能讓陳雲天暢快不已。
“後來呢?”我問道。
陳雲天笑道:“後來我當然被開除了,我丟掉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當時整個人都懵了,覺得天都要塌了……呵呵,不過我還是不後悔揍了自己的領隊,因為那一架我必須打,那口氣我必須出。”
陳雲天一邊說,一邊拍了拍我的肩膀:“小楊,你是男子漢,爹媽生你出來不是讓你忍氣吞聲低頭做人的,有人敢欺負你,那就欺負回去,大不了拼他個頭破血流,這才是男人的處世之道!”
我扔下菸頭,挺直腰板站了起來,看著陳雲天,重重點頭說道:“好,陳叔,我懂了!”
……
事情發生的第二天,這註定是蘇城歷史上最為動盪的一天。
早上的時候我接到餘三龍的電話,湯王爺利用歪門邪道害死秦陽的罪名終於坐實了,魏先生和蘇浙兩位玄學大拿下了定論,這基本上是板上釘釘、不可改變的事實。
我雖然知道這件事背後的曲折,卻也知道髒水潑在湯王爺身上,根本就不算冤枉。
差不多兩個小時之後,石老翁死亡的消息傳遍蘇城,除了提前知道內幕的我們和陳雲天,蘇城道上幾乎所有人都對這件事情表示震驚。
在他們心目中,石老翁幾乎是比湯王爺還要老而彌堅、水火不侵的角色,這位老人在蘇城幾乎已經走上神壇。
然而這麼一位神一般的人物還是死了,死的還非常窩囊,平心而論,弄死他的並不是我們,而是他自己豢養的那一群拿著複合弓的走狗。
對外,我始終宣稱石老翁死於我手,因為熊貓已經為我做了太多,為他背鍋是我唯一能夠做的事。石老翁在蘇城勢力盤根錯節,無論誰殺了石老翁,往後在蘇城的日子都不會太好過。更何況這件事情也許會被追究法律責任。
這兩件消息傳出來之後,“吳王”孫天越立即採取了行動,這一次“吳王”再也不準備靜待時機,而是準備大刀闊斧的改朝換代。
顯而易見,湯家在蘇城的氣數已經耗盡,這好幾代人的心血終於要毀於一旦,“吳王”坐收漁翁之利,雖然沒能和秦家聯姻,但是卻輕而易舉地收掉了殘局,從此以後蘇城裡再也沒有秦陽,再也沒有湯王爺,只有一位“吳王”。
傍晚的時候,剛吃完晚飯的我接到了陳雲天的電話,電話的內容很簡單,卻令我措手不及:“吳王”孫天越要見我。
第137章吳王召見
虎山頭下,下淹湖邊,正對著銅觀音寺的位置。
深夜。
這邊的環境相當寧靜,一路坐車過去,整條路上都瀰漫著濃郁的生活氛圍,我沒想到堂堂“吳王”居然會在這樣普通而又簡單的住宅區置備房產,更沒有想到他會在這裡接見我。
熊貓和我坐在一輛運動版路虎攬勝的后座上,相對較高的視野讓我們能夠看清楚眼前的環境。
開車的司機是一位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臉上和脖子上的傷疤觸目驚心,看得出來他年輕時候也身經百戰。
只不過這一路上都沒有聽見他說什麼話,和我們的交流也只是通過眼神罷了。
車子駛入住宅區,這個時間段小區里已經沒有什麼行人了,偶爾有人出來遛狗,卻也都神色匆匆,想必是急著回家洗澡休息。
這裡大多數都是獨棟別墅,少有公寓式住宅樓,能在這裡落戶的自然都不是等閒之輩。我透過車窗看著外面的萬家燈火,不由得盤算著這些人到底都是什麼來頭?居然能在蘇城和鼎鼎大名的“吳王”成為鄰居。
然而可能除了我之外,這裡居住的大多人都不知道“吳王”就住在他們家隔壁。
車子進入小區之後又開了大約兩分鐘,我隱約能夠看到最裡面的一棟別墅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陳雲天西裝筆挺,雖然早已經過了風華正茂的年紀,卻始終沒有任由歲月的風霜侵蝕他那份英挺之氣。
我和熊貓連忙下車,和陳雲天打了招呼,陳雲天抬頭看了一眼別墅的二層,說道:“吳王就在上面,小楊,這次可能需要你自己上去。”
我和熊貓對視了一眼,熊貓的目光中帶著詢問。
我輕輕點頭,笑道:“熊貓,你就在這陪著陳叔,吳王找我肯定是有機密要事,只能我一個人聽。”
熊貓咧嘴一笑,一副憨厚模樣:“臭小子,那你自己去吧。”
陳雲天沒有引薦我進去,出門帶路的另有他人。
這傢伙我認識,上一次去秦家老宅的時候,他曾經陪著蘇浙一同出場,好像是叫“阿蒙”。
阿蒙身材精壯,像是一頭直立行走的野豬。走在他背後,我輕聲問道:“阿蒙,吳王找我什麼事?”
阿蒙驚訝回頭看著我:“你認識我?”
“上次去秦家老宅的時候,你和蘇浙蘇先生在一起。”我笑著說道。
阿蒙輕輕點頭:“原來如此,你記性不錯。”
然而這卻是他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剛才我的問題被他輕描淡寫的給敷衍了過去。
吳王的別墅了裝潢相當樸素,遠沒有湯王爺家裡那股子財大氣粗的勁頭。
更讓人驚訝的是吳王別墅中似乎沒什麼人,一樓的客廳里空空蕩蕩,充斥著我和阿蒙兩個人腳步聲的回音。
上了二樓,依然是空曠的走廊,遠端的書房中傳來陣陣悠揚的琴聲,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點綴。我心中不由得疑惑:像吳王這樣的人物應該謹小慎微,隨時都提防競爭對手的暗算,可是為什麼他的家裡連保鏢都不安排呢?
阿蒙沒有直接走進書房,而是很有分寸地在書房門口停下,伸出手請我進去。
我朝著他點頭,之後走進了書房。
進入書房,最先聞到的是一股檀香氣息,這種味道難免會讓現場的氛圍變得莊重,甚至會讓我想到姑蘇城外的寒山寺。
書房很大,門旁邊是一方茶海,隔著一條走廊對面是一張書桌和老闆椅。
吳王並沒有坐在任何一個地方,而是站在一架龐大笨拙的書架面前,手上捧著一本鐫刻相當考究的《清史稿》,正認真翻閱著。
“孫先生。”我低聲說道,因為是初次見面,我沒好意思直接喊他的外號“吳王”,就算整個江浙滬的確都知道他是實實在在的吳王,這名號也始終只是個外號。
孫天越將手中的《清史稿》插好書籤,放回書架,轉身打量著我。
他的目光中似乎帶著一種魔力,掃在我身上讓我渾身難受,像是要被宰殺之前的動物一樣。
我沒敢和他對視,而是將自己的眼睛游離到了他背後的書架上。我看到孫天越藏書頗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史書,各種版本、各種類型的史書。
“過來了?”孫天越輕輕一笑,帶著我走到茶海旁坐下,開始煮水。
和我的預想不同,孫天越其實並沒有任何架子,他只是看上去威嚴不可侵犯,當他露出笑容的那一刻,我甚至會以為他就是住在我家樓下的普通大叔。
但是我當然沒有傻到放鬆警惕。吳王畢竟還是吳王,外表只是用來迷惑人的。
孫天越推過一壺茶來,我低頭看了眼,似乎是普洱茶餅,這個顏色的應該屬於生茶,與熟茶不同,生普洱可以長久存放,時間越久,成色越好,價值自然也就越高。
吳王輕輕一笑:“這是九七年香港回歸的時候我存下來的,到現在馬馬虎虎也快二十年了,平常自己捨不得喝,正好你來了,咱們爺倆分了。”
對於茶的價值我認識的比較片面,但是因為蔣仁愛茶,我也有所了解。97年的普洱存放到現在價值絕對相當可觀,考慮到吳王的品味,這一壺茶少說也要上千塊。
今天吳王見我,倒是下了好大的血本啊。
吳王輕輕將燒好的滾水放入壺中,笑著說道:“今天叫你過來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聽雲天說,是你帶人弄死了石老翁?”
我聽見石老翁這個名字,難免還是心裡咯噔一聲。我又不是窮凶極惡的罪犯,更不是從小就在江湖上走動的社會人,上一次眼睜睜看到王浩被冤魂索命都嚇得我好幾天睡不好覺,更何況這次將石老翁做掉。
端著茶杯的手稍稍顫抖,我已經被吳王看出了端倪。
“這是你第一次做掉對手?”吳王的笑容還是樸素而又純良,真的像鄰家大叔。
我點了點頭:“不好意思,露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