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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黃昏的時候,忽然下起了暴雨,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幾十年的我早已經習慣了,連忙拉著紀顏跑進了附近商家的塑料棚下避雨。
“需要買什麼東西麼?”老闆手裡提著一把傘笑容可掬地問我。
“不了,借貴寶地躲下雨。”我罷了擺手,老闆馬上轉身,進店裡去了,把傘立在了裡面牆角。
外面的行人少了很多,可是我卻看見一位身材瘦削,披著藍色外套裡面裹著長裙的女人居然抱著一個襁褓在暴雨里行走,她的頭髮和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從遠處看去就像一根熄滅的火柴。每每路過果皮箱,她都非常在乎地朝裡面望望。她木納地一步步走在街道上,不在乎路人奇怪的眼神,一邊走,一邊嚎哭著,在空曠響徹著雨水擊打地面的聲音里顯的非常揪心。
“哪裡有這樣的母親呢?她懷裡抱著的該不是她的孩子吧?”紀顏皺著眉頭說了句,而且一邊說一邊衝進店裡。
“老闆,傘借我用下。”說完,便抄起牆角的傘沖了出去。
“你這人怎麼這樣,這是新傘,沒過水,壞了你要賠錢!”老闆氣急敗壞地從裡面衝出來,我笑著攔住了他。
“借用一下,如果你實在覺得虧了就當我們買下了,反正回去也要用,這雨又不知道什麼時候下完。”
一聽買下來,他不再說話,哼了一聲,接著從我這裡拿過錢,嘟嘟囔囔地走進去了。
在看紀顏,他已經把那個女人拉過來了。
走到近處看,她大概三十歲左右的樣子,雖然面黃肌瘦,臉頰的肉仿佛被刀剔除過一樣,但五官還算清秀,只是眼睛裡看不到多少光芒,幾乎沒有多少黑色。
是失去希望的人麼,眼睛無光的只有兩種人,瞎子和絕望者。
她似乎對我們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死死地抱著那襁褓。
“鬆開手吧,裡面是你的孩子?這樣還不把孩子淋壞了?”我走過去,想去結果來。可是她仿佛受了很大刺激一樣,抱的更加緊了。我和紀顏沒有辦法,否則人家還以為我們兩個以為不再光天化日之下就可以強搶良家嬰兒。不過那女人忽然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她的身體很弱,大概經不住這樣的暴雨吹打。紀顏連忙摟住她,在為她掐住人中。我則拿起了她始終抱著的襁褓。
是嬰兒?可是我沒有聽到一聲啼哭啊。
好奇地打開襁褓一看,裡面居然是一個塑料娃娃而已,難怪呢,的確沒有那個正常的母親會抱著孩子在暴雨中行走。
紀顏也略有驚訝,不過那女人醒了之後卻又換了副臉孔。
“看來我又發病了。實在對不起。”她顯的有些冷瑟,不過卻很有禮貌,舉止也和剛才不一樣了,看來應該受過很好的教育。
由於雨水把她全身打濕了,為了避免著了風寒,紀顏建議趕快送她回家。
“你的家在哪裡?”我問她。
“家?那個地方姑且稱之為家吧。”她很失望地抱著身體,低垂著頭說。
天色不早,我決定和紀顏先送她回家。
出乎我們的意料,這個女人的家居然如此的奢華,在位於市中心的黃金地段能有這麼大的房子應該花了不少錢。
“每次犯病,我都會抱著這個娃娃四處亂走,給你添麻煩了,真不好意思。”進入屋子,裡面的裝修更加華麗,全大理石鋪設,只是幾乎所有的家具都是鐵製的,包括椅子和桌子,還有茶杯,看來這女人不喜歡木頭麼?女人在一個傭人的攙扶下進去洗澡換衣,而讓我和紀顏在客廳里等待,一刻鐘後,她出來了,換上了一套鑲嵌著金絲花紋的灰色綢緞睡衣,原本亂糟糟的頭髮也整齊地梳理在腦後,而經過熱水的沖洗,臉上也恢復了幾絲紅潤,和在雨中根本是判若兩人。
“既然您沒事了,我想我們也該走了。”我準備起身,而紀顏卻沒有動,他直直地望著那個女人。
“可以告訴我們為什麼你會抱著那個塑料娃娃麼?如果方便的話。”紀顏緩緩地說,女人沒有任何表情,薄而蒼白如紙張般的嘴唇動了動。
“因為我思念我的孩子。”我坐了下來,心想可能她的孩子丟失了吧,在這種節日看見別人都帶著孩子享受天倫之樂,的確容易產生心病。
“不,與其說是我弄丟了我的孩子,倒不如說是我拋棄了他更為恰當。”女人始終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冷酷的如同冰雕一樣,在她那高雅尊貴的臉龐上看不到本來該有的溫柔。聽完她的話,我和紀顏都有些吃驚。
“你們也該看到了吧,這房子,這富足的生活,以及我現在社會的地位,其實得到這些都是有代價的。
十年前,我還只是個剛剛畢業參加工作沒多久的大學生,我原以為自己是優秀的,出眾的,我不知道運氣是什麼,因為我自己就是好運的代名詞,從小到大,伴隨我長大的是讚揚和羨慕。可是當我真正融入這個現實的時候,發現我原來的想法是如此的幼稚可笑,比我厲害,比我能力強的人比比皆是,巨大的落差讓我產生了強烈的自卑感。
而那個時候我遇見我現在的先生,一位大我十六歲的台灣男人。或許你們會看不起我,這也沒什麼,我也不會自欺欺人的到處說我和他是因為互相愛慕而結合在一起,根本不是為了錢。從小父母的教育讓我非常直爽,的確,我嫁給他就是因為他富有,這有錯麼?人生活在世界上總該有個目的,我只想過的舒適些,因為我已經過於習慣生活在別人羨慕或者說嫉妒的眼光里,我無法忍受自己受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