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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點點靠近水缸,眼睛卻緊張地盯著她的眼睛。他怕她還會醒來,猛地坐起來。他小心地把頭探進缸口,立刻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潮濕的泥土氣息。缸很深,從缸口看下去,黑糊糊的什麼也看不見。他只好俯在沿壁,向下伸長手臂,卻什麼也碰不到。
他感到很奇怪,缸並不高,以他的身高臂長,伸直手臂是可以觸到缸底的。
他張大了眼睛,莫非下面有地道?
他苦苦尋覓的地下入口說不定就在缸底,想到這,他興奮得雙眼射出異樣的光輝來。
突然,他感到她的手臂好像動了一下,死死地盯著那隻胳膊。
她的手指又動了一下,只輕輕地一彈。她還沒有死!
相反他卻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了。
她的眼睛卻仍盯著上方,嘴唇微微地翕動著,費力地吐出幾個字:“不要進去……不要進去……”
“你說什麼?”他沒有聽清她的話。
她的嘴巴又動了動,他還是聽不到,只好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耳朵湊到她的嘴邊。
“不要進去……不要進去……”雖然氣若遊絲,不過這次他聽清了,站了起來,滿臉狐疑地看著缸口。
他問:“為什麼?地下有什麼?”
可是她已經不能說話了。他把手指探在她的鼻孔處,已經沒了氣息。她死了。
地下有什麼?
他望著好像地獄之門一樣的缸口,從來沒有過的心慌。他把她的屍體拉到一邊,又費力地移開水缸,下面果然露出一口地洞。
他想到了幾種入洞之後的結果,雖然他並不擅長冒險,但在這時候退縮是非常可笑的。
洞口很窄,好在他很瘦,再胖一點的話,八成要被卡住。
他小心地把腳伸了下去,大約在洞口下方一尺處,觸到了硬硬的台階,有點像樓梯。他一步一步下到裡面,泥土的味道更加濃厚,頭頂的光亮越來越小。
大約下到三米處,他終於踩到了硬實的地面,同時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橫向的地道,竟有一人多高。這是誰幹的呢?
洞壁滲出一股陰寒之氣,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現在只有頭頂還稀稀落落灑著一些燈光,再往前哪怕是一步就會完全陷入黑暗之中,沒有手電筒的話,寸步難行。他只好又沿梯爬上去,回到家中取了手電筒來。
父母已經在家了,叫他別亂跑。他匆匆說一會就回來。
重新回到地下,他打開手電,地道立刻被照出一方光亮,光線則一直散盡黑暗之中。
地道是直的。
他小心翼翼地朝前方走去,雙眼在凸凹不平的牆壁上逡巡著。洞頂有幾處正滴著水,“吧嗒吧嗒”響,聽起來格外清脆,像是進了鐘乳洞。
如此淺的深度竟然有地下水!他越發感到這個洞的非同尋常了。
他一點一點地摸索著,連自己的心跳也聽得見了。正走著,腳下突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他低頭看去,心猛地一跳。
那是一顆頭骨,白森森的異常猙獰,深深的眼眶正對著他,是某種動物的頭骨。他不禁想起灶房裡消失的豬頭,雖然他沒有見過豬的頭骨,卻有種預感。
他膽戰心驚地繼續向前走去,指尖不經意觸到了牆壁,有些黏黏的潮濕,他覺得身體很不舒服。
地道像腸壁一樣,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塊食物一樣,在地道內慢慢被消化掉。隨著他的前進,心臟也吊在了嗓子眼兒。
大約走了十米遠,前方是一個直角形的左轉彎。他越過彎道,恐懼感越發的強烈起來,寒氣也越來越重,他想回家多穿些衣服,卻有種力量在蠱惑他一直向前。
寒氣中,約略著有種血腥氣,並且隨著他的深入而濃烈起來。他更加緊張地看著四周,做好突然看到什麼的心理準備。
突然,有一個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停下腳步。那個東西歪在一邊,模模糊糊的,像個毛茸茸的球。他一直照著它,這才看清楚,心裡“咯噔”一下,脊背一片冰涼,神經在一瞬間完全冷卻。
那是一顆人頭!
光圈在那顆頭上劇烈地閃動著,面孔被照得一片白花花,他卻已經辨認出是誰來了。那不是大叔嗎?
他緊張地朝它走了過去,細細地觀察著,胃裡卻再次翻滾起來。
那張慘白的臉滿是抓痕,凝著黑血,在燈光下看來更加猙獰,鼓囊囊的眼球正歹毒地瞪著他,好像隨時要張口說話。
是誰殺了他?
他越發覺得這個地洞陰森而恐怖,拍了拍胸脯,望了前方的黑暗,猶豫了一下,又繼續前進,每行一步,他都格外的小心。
再往裡走十米遠,遇到了第二個左拐彎。
經過彎道之後,他像進入了戰場,胳膊斷腿隨處可見,有的已經變作了森森白骨,腥臭像山頂的積雪,凝固不化。他捂住鼻子,握著手電筒的手抖個不停,以至於光圈在牆壁上劇烈地跳動著,像淘氣的孩子愛不釋手的把玩。
他又看到了大叔的兩個兒子的屍骸,只剩下頭和半個胸部,血肉模糊,切口很不整齊,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用力撕開的,鮮血在七竅處乾結,使五官有些看不清,他卻能辨認出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先前的屍骸大概也是他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