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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我的左側,望著剛剛成功抓取的玩偶時,對著我們露出鄙夷的表情。
不過,此時的我卻無暇顧及他的想法,目光一瞬不瞬的盯住了他面前的玻璃罩內,看向那只比巴掌大一些的人偶。
灰色的人偶是亞麻布料製成,遠比那些棉布包裹的玩偶做工精緻,大頭,圓肚子,兩顆指甲大的黑色紐扣做成了黑色眼睛,眼眶塗黑著,外形像是稻糙人。
紀川的運氣不錯,無心插柳的把這個人偶夾出來,似乎幸運女神就站在他的一邊,所以他冷笑,似是像我們彰顯他的好運。
只是,那個人偶似乎有點不對味。
這時,上方的夾子一松,人偶便掉落下來,而就在那人偶消失在出入口前,我分明在人偶嘴部的地方,發現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
一口涼氣倒吸進來,自己剛退了半步,肩頭的黃小妹便牢牢抓緊我的肩肉,“張偉,不是我們的事不用去管,這紀川自己招來的東西,就讓他自己遭罪去。”
黃小妹的話讓我立刻意識到,方才的感應並無虛假,那人偶確實有問題。
我看著紀川故作輕鬆的將那個灰色人偶從下面撿起來,然後在手裡對著我們上下拋弄,而那個人偶隨著紀川的動作,身子的四肢就像是一個在蹦床上玩耍的孩子,竟給我一種正在歡呼雀躍的感覺。
人偶是個死物,無形當中給我這樣的感覺,說不得有些恐怖,我的額頭也漸漸出了汗。
黃小妹說的不錯,對方招惹了什麼是他自己的事情,而且今天是大年初二,周圍肯定有老鬼在遊蕩逛街,我真要過去說點鬼事,很犯忌諱。
紀川臉上的笑容有些古怪,臉色不知何時蒙了一層灰色,隨手將人偶遞過來,正好讓我看到它的正面全貌,那人偶本沒有嘴巴,可隨著紀川的抓握,它的頭部出現不同深度的褶皺,正好組建了一個詭笑。
他的動作不難看出是想將手裡的人偶送給吳瑩瑩的,可不論他出於何種目的,這東西我不能讓吳瑩瑩收下,隨即抬起手攔在吳瑩瑩的面前,頓時讓她正要開口的動作收住了。
紀川臉上的神情立刻冷了幾分,也沒言語,拿著人偶的手放了下來,又是嗤笑一聲。
此時,郭福海有點冒火,剛要走上前便被我用目光制止。
郭胖子脾氣是不怎麼樣,但對我卻是唯命是從,他轉念一想便拍了拍吳瑩瑩,招呼她一起離開,而我也沒有想跟紀川再有什麼交集,也跟上他們的步伐。
大概走了幾步,身後傳來了紀川的哼聲,還有兩個令人惱火的字眼,是髒話。
我沒理會他,和郭福海加快了腳步,抓著吳瑩瑩的手腕一路下樓。
“張偉、張偉!”吳瑩瑩反應過來時似乎感覺到了古怪,喊了我幾聲見我沒回答,忙求助的看相郭福海。
“張偉。”郭福海也納悶,跟上來問怎麼回事。
我苦笑了一下,“是個髒東西,那哥們夾的人偶邪行,他要倒霉了。”
“真的?”郭福海嚇了一跳。
我肯定的點點頭。
郭福海立刻咧嘴笑了起來,“張偉,不會是你乾的吧?這招夠損啊!”
這時候,吳瑩瑩也反映過來,忙拉住我的胳膊,“張偉,真、真是鬼?你、你怎麼能……”
“別聽郭福海胡咧咧,我什麼時候幹過這樣的事,是那人自己點兒背,自己找上的。”我皺著眉在吳瑩瑩腦門上用力彈了個腦嘣。
咳,這動作有點曖昧了,我收回的手僵了一下,忙對他們說道:“你們細想一下,咱們玩的那些台夾娃娃機里哪有什麼好貨色,你們沒看紀川夾出來那個人偶做工精良,最便宜也得二十塊錢能買下來嗎,娛樂城怎麼捨得錢下這個成本?跟你們說,小便宜不能貪,誰知道有什麼貓膩。”
“那到底是不是鬼啊?”吳瑩瑩一下子拽住我胳膊,說什麼也得讓我講明白了。
也不知道她怎麼對出馬弟子的事情那麼好奇,只要跟鬼的事情搭邊,她問上幾個小時都不帶停的。
“是。”我點點頭又嘆了口氣,忙叉了個話題,“對了,你那個金大哥人品不錯,看看能不能把他單獨叫出來,這大過年的也別讓他跟著他朋友沾了晦氣。”
“呃……”吳瑩瑩撓了撓頭髮,左思右想,想出了一招,“要不咱們下午吃飯把他也叫上,金大哥的爸爸跟我爸是好朋友,回頭讓我爸把金叔約來,估計金大哥就能來,只是……你和夏姐姐同意有外人一起用餐麼?”
我想了想便同意下來。
我行事準則跟藺師傅一樣,我看著順眼的覺得有緣的,都會伸手幫一把。
顯然,金超維就是有緣人那一隊列里的。
後來郭福海和吳瑩瑩去女裝層找夏寧,我獨自留下來休息,轉過頭便看向黃小妹。
黃小妹一笑,“想問我是怎麼回事?”
我忙點點頭,頭頂的眼睛沒打開,可不得讓黃小妹給我說道說道?
“是個女孩,六七歲的樣子。”黃小妹抬起爪子在臉上斜劃了一道,“就半個臉。”
嘶!
我腦海里立刻浮現出小女鬼的模樣,腎都泛疼,胃裡直攪和,這也忒嚇人了。
“那孩子肯定是橫死的,也不知道是車禍還是怎麼回事,身上殘破不全的也不換個形態,估計心裡有點扭曲,咱們不用管她。”
黃小妹說那個小女鬼心裡扭曲是有依據的,按照我們業內的共識來說,絕大部分鬼的初始形態跟死亡時相同,這是他們的認知還停留在活人世界裡所導致的,不過等下了陰司,接觸到下面的社會,那些因車禍等因素導致身體殘缺的鬼,就會慢慢了解到該如何呈現靈體的完整形態。
陰司那頭比較講究個人形象,絕大部分鬼在有了一點能力後,都會讓自己的身體呈現出完整的模樣。雖說有的鬼為了行動方便不去幻化雙腿,但大體上都和我們活人類似,而且四肢齊全的樣子可以形象加分,這是下面的基本禮節。
不過,有一種類型的鬼往往不遵循這種規矩,他們多出自橫死的鬼,且大部分生前就患有精神類疾病或者自閉症,很難溝通,就好比黃小妹說那個與人偶有關係的小女鬼,極有可能是這種類型,她自己缺了半個臉也不修補一下,心裡扭曲是必然的。
而這種鬼也是我們出馬弟子最為頭痛的類型,因為他們基本不跟你講道理,不打散了消掉道行,好說好商量的是送不走他們的。
我估摸著那個紀川身上會出很嚴重的問題,要是平日裡積德積福,這種倒霉事是很難找上頭來的,可看他那副模樣,呵,恐怕難逃一劫了。
對此我是無能為力,只有聽聽夏寧是什麼意見,不過,以她的行事風格,一筆不菲的費用是跑不了的,而且多半也是等紀川出了事以後再說管不管。
等到郭福海他們把夏寧找來,我私下將事情一說,夏寧便古怪的瞅了我一眼,“這事兒你跟我說什麼啊,他就是死了也跟咱們沒關係,走走走,還有什麼地方能轉轉的?”
我張了張嘴巴,夏寧也太乾脆了。
我們一行人玩了大半天,看了場電影,下午四點多鐘便趕往市裡的金海岸酒店吃飯,剛從計程車上下來,在酒店門口就見到吳叔已經等待多時了。
嗨,這也怪不好意思的,畢竟是吳瑩瑩的爸爸,哪能讓長輩這麼客氣。
上前拜了年,吳叔便拿出三份紅包,不僅是我和夏寧,連郭福海也有份。
這錢不好推,接過來一捏,估計得有兩萬塊,吳叔真是下了血本啊,我都不知道這錢該怎麼辦了,尋思著還是交給藺師傅吧。
那一頭,郭福海收了錢可是樂開了花,跟吳叔叔長叔短的叫了起來,還厚著臉皮問華隆商場招租的事情,看看能不能打個折,尋思著也弄個服裝品牌入駐商場。
隨後,吳叔將我們引入酒店,一路上了八樓的豪華包間,一進屋,吳瑩瑩的媽媽,吳家的那位私人醫生都在,還有華隆商場的幾個中層領導,那幾位大年初二都沒回家陪家人,反倒過來給我們陪酒,我心裡也是歉意的很。
除了這些人之外,我還看到了金超維,他正坐在一位梳著平頭的中年男子身邊,那中年男子和他長得很像,但表情很嚴肅,精神頭十足,坐姿給人一種很挺拔的感覺,東北話講就叫“標版兒溜直”。
這種人我見過一些,多半是軍人出身,一身氣勢與普通人涇渭分明,他應該是金超維的父親。
怪不得金超維行事有度,原來是有這樣的老爹。
一見我們進屋,金超維立刻露出吃驚的表情,轉過頭跟他父親低語了幾句,他父親點點頭,金超維便起身向我們走過來。
想必他見到我們出席這個場合也很意外,而吳叔親自下樓迎接我們,他也就知道了這次聚餐是為了款待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