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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鬼的角度,活人世界的大部分物件都是沒有意義的,人偶也不例外,不過,那個小女鬼神智有問題就另當別論了,之前我撕下人偶的斷臂時,“薛佳”就有短暫的停頓,雖然最後還是沒有理會,但這個人偶對與小女鬼確實有不言而喻的意義。
等待的時間異常漫長,周圍的低溫從逐漸滲透鞋底,我的一雙腳已經凍麻了,而就在這時,位於兒童福利院宿舍的正面,一道嬌小的影子從半空中飄了下來。
來了,是那個小女鬼!
我渾身一冷,就看到搬空中的較小身影少了半個腦袋,頭部右側和內部完全呈現掏空的狀態,使得那穿著短袖t恤和短裙的女孩身影仿佛是頂著一個破碎的蛋殼。
她的胳膊和腿非常纖細蒼白,從半空中飄下來時還沒什麼,可一落在地上,走起路,四肢仿佛不是她自己的,手臂和雙腿如同僵硬的機械動作,行動異常緩慢。
我以正骨方面的認知來看,小女鬼生前的四肢骨骼必定受到過粉碎性傷害。
一時間,我心生寒意,後肩膀都開始發麻了。
作為一個鬼,生前受過的身體創傷都會在靈體身上表現出來,雖然通過一些方法可以掩蓋,但真正的傷痛只有他們自己清楚,跳樓自殺的,車禍橫死的,他們不去修煉就無法輪迴,沒有精通醫術的仙家幫忙治療,身體上的殘缺與病痛就會一直伴隨他們。
陰司下面沒有所謂的十八層地獄,但他們自身的痛苦,已經夠折磨了。
看著小女鬼的這副樣子,我不知道她死了多久,可哪怕是一年,全身骨折,沒了半個腦袋,讓一個她六七歲的孩子經受這些,她自身的精神方面也會非常扭曲恐怖。
我渾身開始發冷,心頭有悲憫也有驚懼,一雙手攥出了濕滑的汗水。
小女鬼慢慢磨蹭著,靈體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響,好似身體裡真的有骨骼一樣,那單調的聲音鑽進我耳朵里,渾身都無法抑制的冒出了冷汗,仿佛周圍有無形的恐怖氣氛包裹了我。
心跳不斷加速,頭皮發緊,我咬著牙強自鎮定,等待著最好的時機……
空地當中,小女鬼似是確定了沒有危險,猛然撲向地面,形同一隻風乾的蜘蛛,手腳翻騰,快速朝著人偶的斷臂移動過去!
登時我就嚇了一跳,後脖頸都冒出了涼風,立刻掏出一根毫針朝她沖了過去。
與此同時,隱藏在宿舍對面圍牆的黑暗角落裡的小鬼,像一顆炮彈似的飛了出來,猛地沖向小女鬼。
這一切的過程都異常迅速,小鬼一頭扎在小女鬼的身上,兩個人滾地葫蘆般在地上撕扯起來,兩對手腳各以不同角度抓撓蹬踹,伴隨著非人般的尖銳嘶吼聲,整個福利院的空地都仿佛鬼泣森森,好似生死殺場!
小鬼是我身邊最有狠勁的幹將,他身為嬰靈,非人非鬼非魔非神,可以說除了面對我和藺師傅,絕對是有一種百無禁忌的勁兒,甭管對方什麼能耐多大的道行,拼個靈體破散,也要重新凝聚身子再戰,所以,他這一出手就沒打算讓小女鬼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一時間,小鬼和小女鬼身上便均都是用手抓開的傷口,冷不丁一看,那些傷口之內漆黑一片,觸目驚心。
而同一時刻,另一道身影加入戰團,上官馥婭不知何時從高空而下,手裡攥著令劍一落地,衝著小女鬼的腦袋一戳,轉而踏步前沖,使得令劍如同鏟爐灰般透進小女鬼的身體。
“啊!”
撕心裂肺的嘶嚎透進我的耳膜,我眼看著小鬼一翻身,上官馥婭手裡的令劍便全都招呼在小女鬼身上。
劈砍扎刺,劍光寒冷,小女鬼的靈體不成形態,劈散了又努力凝聚,刺透了又奮起掙扎。
不得不說,這很殘忍,可我也知道這時候容不得遲疑,腰後一冷,盧巧芸鑽了進來,腳下冰冷的地氣便源源不斷輸送到雙手,雙肩一沉,我幾步跑到跟前,抬手一針下去,橫穿過小女鬼的人中!
一瞬間,我看到小女鬼僅有的半個臉蛋上,一隻墨黑的大眼睛驚恐的擴大了起來,眼眶周圍的慘白皮膚猙獰起棱,那張完整的嘴巴堵住某種極為痛苦的聲音,整個身體都繃直了。
我實在受不了她這痛苦的模樣,讓小鬼和上官用力按住她的身體,掏出餘下的毫針扎在小女鬼的身上。
十三鬼門尚未完全打開,小女鬼的身體便開始自行修復了,位於她的頭部,蛋殼般中空的恐怖腦袋開始凝聚零星的靈體碎片,療傷效果十分明顯。
小女鬼的鬼門硬度比小鬼稍弱,十三針相繼紮下用了十多分鐘,周圍的地氣便湧入她的身體,一絲絲黑色的怨氣便從她身體裡排放出來。
這小女鬼有精神方面的問題,稍後還需要借七星之力下針,反覆消掉她一身的能力,否則,殘留在十三根毫針上的地氣自行消散後,她就會恢復行動自由。
但不管怎麼說,小女鬼抓住了,後面的流程就是要把整件事情調查個水落石出,好讓我知道堂口的任務具體是什麼,完成後續工作……
第五十九章 前往城隍
半蹲在小女鬼的面前,我看到她靈體逐漸恢復,臉上殘缺的部分開始慢慢自行填補,一頭柔軟的頭髮長了出來,如同泡在水中,緩緩的繾倦著。
鬼門十三針治鬼有奇效,但不代表什麼病都能治,小女鬼死時帶的骨傷就無法治,她的精神問題也需要經理數個治療周期才能有所緩解。
我曾經對付過一些橫死的鬼,也碰到過幾個不跟我溝通不講道理的,但我從來都沒像現在這樣不舒服,因為,小女鬼只有六七歲。
她的相貌普通,單眼皮,身上的短袖t恤略顯寬大,面部神情十分倔強,待墨黑的雙眼恢復正常後,那雙眸子便恨恨的盯住了我。
嘗試著問了她幾個問題,小女鬼的目光未曾有過任何波動,只是單純的瞪著我,不懂人話。
她的精神方面有問題,本身又有暴力傾向,帶在身邊將會十分棘手,放任出去也是不行,我只能狠心收拾她。
掏出七根不鏽鋼三棱針,用手將其捆在一起,里一外六的握起來,我閉上了眼睛。
心中默拜七星,渾身一麻,七根三棱針便扎了下去!
一時間,七根三棱直發出強烈的抖動,握成一束的針柄險些要抖散開,而與此同時,被鬼門十三針固定住的小女鬼也露出了難以形容的痛苦之色,卻無法發聲。
如此欺負一個孩子,我的手抖了。
看著七根三棱針扎在小女鬼的人中上,大量的黑色怨氣呼呼從針尖下冒了出來時,我身邊的小鬼都不禁打了哆嗦,結結巴巴的說道:“小妹妹,你、你忍著點啊,我、我們可都是為了你好。”
七星主死,這殺伐之力異常可怕,小鬼是經歷過這一出的。
十分鐘後,小女鬼的靈體在七星之力的作用下變得孱弱許多,逐漸顯現出透明的徵兆,輕飄飄的好似被風一吹就會散開,我忙拔下七根三棱直和她身上的十三根毫針,讓盧巧芸和上官馥婭架住小女鬼的胳膊帶走。
抹了把頭上的汗,這還只是一時之計,一個小時後還得再給她扎針,否則等小女鬼虛弱狀態一解除,便是恢復了自由。
“小鬼上去,把那個人偶給我找回來。”
吩咐了一聲,小鬼一點頭便飄上宿舍樓的樓頂,而我則撿起地上那條人偶的斷臂揣進上衣口袋……
“金大哥,送我去趟火葬場。”
車上,我這一聲讓駕駛座位的金超維悚然一驚,而後排已然昏昏入睡的郭福海和吳瑩瑩也一激靈清醒過來。
“火、火葬場?張偉,你確定要去那兒?”金超維吞了口唾沫,此時已經是後半夜了,這時候去火葬場也不是誰家急於出殯,晦氣不說,而且滲人。
他雖然這麼想,可對於出馬弟子來說,那裡卻是辦理公務交接的地方。
以前雖然沒接觸過,不過上一次奎老頭出殯,夏寧就曾經在那兒辦過一些事,我當時沒能參與,但從黃小妹那兒也多少知道一些那裡的事情,這一站必須得去,我需要找一位“領導”幫幫忙。
火葬場距離市區不近,開車得兩個多小時,直通那裡的道路上都是高大且掉光葉子的楊樹,後半夜行駛的途中,黑色的樹影在車窗外迅速向後飄去。路上一輛車都沒遇到,也沒有路燈照明,車輛開著遠光燈隱約照亮前方極遠的路段,像是鑽入一片鬼霧瀰漫的樹林,讓人心頭髮寒。
我看到金超維臉色有些發白,便一直與他聊天,幫著緩解車裡沉悶的氣氛。
抵達火葬場後,我讓眾人在車上呆著,獨自去了火葬場內部脈喪葬用品的地方。
那是一個類似於超市的鋪子,點著二百瓦的黃色燈泡,將四十來平米的室內環境照的通亮,裡面紙牛紙馬紙人,紙紮的冰箱彩電空調應有盡有,做工不怎麼精細,但標價卻不便宜,一個紙人都得賣七八十塊,紙牛紙馬更是上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