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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師傅沒多說,指了下旁邊的椅子道:“過來,師傅給你扎幾針。”
我搓搓手,有些訕訕地走過去。
藺師傅在我頭上用三棱針點扎了幾下過後,我迷糊了一陣,耳朵里嗡嗡的作響,渾身都沒什麼勁兒,這才知道頭頂的眼睛使用過度了。
說不得有些緊張起來,藺師傅平時都不讓我多用這雙眼睛,我還真擔心他訓我點什麼。
“張偉,過兩天我要出去一趟,你和夏寧照顧下市裡的病人。”藺師傅隨口說了一聲。
我聽了一愣,忙問道:“師傅,您走多長時間?”
“六月六以後回來,是王建軍的事情。”
說著,藺師傅收了針灸器具,讓我叫王建軍進來。
面對藺師傅,只要不是治病的事,我都是下意識的不敢多問,出門招呼了王建軍一聲。
當時王建軍臉上一喜,好一陣感謝,有點客氣過了些。
我站在門外看著房門關閉,心裡有些疑惑,轉頭看了下夏寧那屋,忙走了進去。
開門一看,夏寧正給一個女病人號脈。
今天的夏寧穿著一身米色的雪紡無袖裙,長發像是早上剛剛洗過,軟軟的散落在身前,把她立體的五官襯得柔美了不少,此時的她,眉頭微微舒展著,淡淡的笑意掛在嘴角,給人一種寧靜的感覺。
待到女病人離開,夏寧瞅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門外,臉上柔美的表情頓時跟卸了妝似的掉了個乾淨,頓時撲在桌子上。
“張偉,過來給師叔捶捶背,我的老天,這陣子病人怎麼那麼多啊!”
夏寧跟我吐苦水,我也無奈的很,北方夏季時節里,只要不趕上陰雨天,是正骨祛濕的好時候,好多病人都等著這個時間段治病的,人多也是正常,我以前都經歷過。
往她面前一坐,我瞅了瞅藺師傅那屋的房門,轉過頭問她:“師叔,王建軍找藺師傅什麼事啊?”
夏寧一抬頭,皺眉看我,“怎麼,好奇?”
“有點。”
我點點頭,王建軍這回幫我處理任欣的事情用了三天,車馬勞頓盡心盡力,要真沒要緊事找藺師傅,我可不信。
夏寧抬手指了下她後背。
我嘬了下牙花子,只好站起身繞到她後面給她掐肩捶背。
夏寧打了個哈氣,整個身子都懶洋洋的靠在桌前,“市裡的,外市縣的,這各家堂口彼此之間都有競爭,他找你師傅就是這個事兒。”
“競爭?爭著攢功德麼?”我問了一聲,肩頭一癢,黃小妹鑽了出來,也有些好奇的聽下文。
“攢功德?呵,真要是這樣就好了。”夏寧轉過頭翻了我一眼,“你以為家家都跟你一樣是正規堂子?王建軍他們那兒亂著呢,要打仗。”
這話可把我弄得一愣怔,轉過頭看黃小妹,就見她也是睜大了眼睛。
“王建軍的堂子算是不錯的,在業內可以說是有頭有臉,他走正規渠道辦事,誰都挑不出毛病,所以能跟你和平相處,但別的堂口對他來說就不一樣了。
市面上還有好些堂子是沒走過正規程序的,隨便找個出馬弟子當領堂師傅,說立就能立起來,所以說,王建軍的堂子要是比作門市商店的話,那些隨便立起的堂子就是街面擺攤的,大家同在一條街上做買賣,能沒有競爭沒有衝突麼?”
夏寧的一席話讓我吃了一驚,就聽她又道:
“你沒正式出馬,接觸不到這裡面的事,在東北三省,出馬領仙的人遠比想像的要多得多,他們平時跟普通人沒什麼區別,好一些的管著自己一畝三分地做買賣掙錢,惡劣的就坑人騙錢,真要跟他們有交集,揭發他們用不正當手段賺錢,打破他們的騙術,他們能不翻臉,能不給跟人打仗?”
我這一聽,忙吞了口唾沫,“那王建軍他……”
夏寧直起身點了點頭,“他家那兒有個窩點,都是這種出馬弟子,估計是幹了什麼出格的事,王建軍一家堂口人手不夠,處理不了那幫傢伙,所以來找你師傅了。”
第七十四章 新城隍走馬上任
夏寧說的事情讓我眉頭緊皺,沒想過王建軍這次找藺師傅會牽扯到這種事情上來。
“出馬弟子的本職是配合仙家在俗世里修行修煉,也就是積攢功德,這事看起來是好事,但細說起來也沒這麼簡單樂觀。”
夏寧望了我一眼,將業內不說與外人的話一點點透露出來。
用她的話說,這世上的仙家非常之多,包括陰司內的橫死鬼在內,都會努力向上發展。這龐大的人力資源不好調度,所以,出馬堂口的存在就是協助有關機構,從這些人力資源中培養、篩選出可以提升上去的人員。
不過,以曲林峰為例,他九七年才橫死街頭成為橫死鬼,前後修煉不過二十年的道行,這種鬼仙是正規堂口不要的,他要是不在陰司呆著,這種鬼仙會選擇什麼出路?
鬼也好,仙也罷,走正規渠道進入堂口都是奔著功德和香火供奉來的,有功德可以積累,就意味著可以攢功績和資歷,功績資歷越多越好,就越容易被上面看中,可以到更高層面發展。
至於香火供奉,這是用來加快修煉速度的,修煉的道行越高,在堂口的地位也就越高,就可以分配更多的功德。
變相來看,道行的高低對仙家日後發展起到了基礎性作用。
夏寧坐在椅子裡點了點桌子,眉頭微皺,“過去有句話叫做‘老仙家下山抓弟馬’,這個‘抓’字說的是抓好弟馬的培養。可現在不像過去了,出馬弟子真是一抓一大把,良莠不齊,看著差不多就開始給弟馬磨難,逼著弟馬找人給立堂口。
而這樣急著立起來的堂口,裡面的仙兒能好的了麼?多半也都是良莠不齊的,能耐不怎樣。
跟你這麼說吧,奎老頭的那個妖仙堂子都算是有本事的,能給奎老頭圈錢,換了有些堂口,純碎是騙,給病人身上按倆仙兒禍害人,讓病人沒有好日子過,回頭這病人就得反覆找堂口去看病,來來回回,病人的家底兒都讓人騙光了。”
我睜大了眼睛看向夏寧,“師叔,我師傅他說這兩天去給王建軍辦事,說的就是這個?”
“對,就是這個事,王建軍他那一家堂口光是按規矩辦事是不行的,他們能力強,主要是攢功德,所以收費低,看他們眼紅的也多,你師傅得去王建軍那頭後,就是幫忙坐鎮,讓王建軍的仙家們挨家挨戶的查,把好的堂口留下,不好的直接翻堂,而且,各家堂口的仙兒都有不同來路,牽扯的非常廣。”
我抹了把頭上的熱汗,忙問她藺師傅師傅會不會有危險?
“危險倒不至於……”夏寧若有所思,目光垂了下來,“王建軍堂口的仙家不少,打仗的事情他們是主力,你師傅主要是坐鎮審問,查出對方的底細,看看牽扯出多少,有背景有來頭的得找出對方的靠山,這事很勞累。”
一席談話下來,我愣怔的盯著地面難以回神……
午後,藺師傅和王建軍準備離開。
我和夏寧送藺師傅上車,看著王建軍將車子打著火,我心裡有些忐忑,忙走了上去喊了聲藺師傅。
藺師傅將車窗按下來,“不用擔心,過兩天師傅就回來了。”
抿住嘴唇,我知道藺師傅這一趟過去肯定不輕鬆,連忙說道:“師傅,能不能讓我跟你一起去一趟,打打下手什麼的也好。”
藺師傅沒同意,讓我照顧好市裡的病人就行,說這點事難不倒他,過兩天城隍更替,讓我過去打好關係,還說下午沒什麼事和夏寧逛逛街,放鬆一下。
我張了張嘴,還沒來及再問一句,藺師傅便讓王建軍開車走了。
看著車子絕塵而去,我心裡相當不舒服,雖然夏寧說這事沒什麼危險,可藺師傅已經上歲數了,這麼來回奔波,還要處理那麼多的事情,這能行麼?
藺師傅這一走就是兩天,我給藺師傅打兩次電話,頭一回那頭傳來爭吵聲,第二次聽到裡面還有人在唱戲,而藺師傅的聲音也透露出明顯的疲憊音色。
而我給王建軍打電話,他那頭則時常不接,接了也告訴我不用擔心,糙糙說了兩句就掛斷了。
後來,我又讓小鬼去那頭跑一趟後,他帶回來的消息讓我十分擔心,說是王建軍所在的外市縣的整個地界半空,都能見到有鬼仙來來回回的奔走,抓人的,逃跑的,到處都有飛來飛去打架的仙兒,小鬼他自己險些被人逮住,一路跑回來都沒敢回頭,嚇得臉色發白。
我知道即便我去了,憑這身本事也插不上手,心裡相當煩躁。
唉,我也是心裡沒底,堅持每天跟藺師傅聯絡,知道他那頭進展很快,心裡才稍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