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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過郭叔的話,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有些如釋重負。
吃過飯,郭叔把我送到家樓下,上了樓,我將養陰壺裡的符紙摘了出來,把養陰壺藏在我家樓道處一個露底兒的醃菜缸里,又讓盧巧芸在裡面養傷,便慢吞吞的回了家。
進了屋,爸媽早就吃完了午飯,給我的膝蓋上重新上了藥水,便回屋睡午覺了。
我背著小鬼回了自己的小屋,將他放在床上最裡面,看了看他一動不動的樣子,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瞅著他沒那麼瘮的慌了。
也是累了,我躺在小鬼身邊,給他和我自己都蓋了被子,耳邊才傳來過於疲憊而產生的嗡鳴。
長長的嘆了口氣,我捉摸著,這就是出馬弟子以後的生活了吧。
轉頭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小鬼,那慘白的臉,幹掉的黑湯,還有他那雙黑洞洞的眼睛混雜在一起,我還是不由自主的一哆嗦,暗道自己膽子還是不夠大啊。
而就在這時,被子裡突然生出一股暖洋洋的熱氣從腳底下鑽了上來,我一身的疲憊就像是被洗掉了不少,眼睛一轉,忙驚訝的坐了起來。
“七爺爺!”
我這一激靈,枕邊的黃小妹也竄了起來,幾步跑到我身前,從床沿上跳了出去。
而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邊的七爺爺,則淡笑著點了點頭,抬了下手,便讓黃小妹落在上面一路跑到他的肩頭,掛在他脖子上咯咯笑了起來。
七爺爺也在笑,幾條細長的魚尾紋堆疊著,也不顯得他有任何老態,我看到黃小妹一個勁往他脖子裡拱,那股撒嬌的模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你這丫頭毛毛躁躁作甚,也不嫌丟人。”
七爺爺隨口說了一句,黃小妹便快速的眨著眼睛忙鬆了爪子,在他肩頭規規矩矩坐好,那模實在是聽話的緊。
七爺爺搖笑了笑,在床邊坐下後,掃了眼床里的小鬼,又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攆著鬍鬚點了點頭道:“小偉,你和小妹這一趟任務果然沒讓七爺爺失望,今天這件事,咱家各路仙家沒有一個不叫好!
沒立堂子,身邊也沒個得力幹將,你還能把這事處理的妥妥噹噹,拿下了這件大功德,咱家各路人馬都有些坐不住了,爭著要來看你。”
聽這話,我眼睛立刻睜大了。
“呵,先別高興的太早,不到時候,掌堂大教主是不會讓他們下山來見你。”七爺爺捋著鬍子笑了一聲緩緩道:“雖然仙家們不能下來,但總歸你這次沒白忙活,為你聯繫一位領堂師傅還是可以的。”
雖然這位“師傅”並非“師父”,但本身也有半個師父的意思。
領堂師傅本身就很可能是一位老資格的弟馬,不僅會交代我一些基礎的出馬本事和看事技巧,而且等我將來正式立堂時,還能幫忙辦理一些相關手續,帶領其他仙家前來護法。
說白了,這就是要給我介紹一位老前輩。
到時候,有什麼不會的不明白的都可以去問領堂師傅,自己處理不了的事情還能找師傅幫忙,在師傅那裡長見識,學本事,這可是件大好事!
七爺爺一看我私底下眉飛色舞的瞎捉摸,連笑了幾聲,讓我先睡一覺,說我這一天也是累的不輕,虛耗了身子可別愈演愈烈的折了壽。
這話可把我嚇了一跳,轉念一想,又忙問七爺爺是不是要走了。
七爺爺點點頭,深深的看了看我,將肩頭的黃小妹放在床上,背著一隻手緩緩踏出門口,留下一派仙風道骨的背影。
“小偉,聚散不在一時,好好學本事,好好做人,日後我們再相見時,就是你出馬領仙的那一天了。”
七爺爺那餘音繞樑般的話音剛剛落下,床上的黃小妹便焦急的喊了一聲,似是竄上去要追。
可那一刻,七爺爺沒有回頭,挪步出了房門。
而我,則因為眼皮突然分外沉重,整個人進入了一股極為睏倦的狀態,眼睛一閉,整個人便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等再醒過來時,晚霞已經將房間染紅,掀開被子起身,身上還有大量尚未退去的疲乏,而床沿上,黃小妹則保留著前沖後的姿態,腦袋正對著門口,四肢全擺在身下,呼呼沉睡。
不免嘆息了一陣,七爺爺臨行那番話估計是短時間不會再來了。
掃了眼旁邊的小鬼,見他睜著墨黑的眼睛一動不動,也不管他作何感想,把他背在身後就去了屋外。
這一天,吃過晚飯的我依舊沒什麼力氣,早早的上床睡覺,轉夜醒來,時間已經過了早上八點,粗略一算,我差不多睡了十二個小時。
抻著懶腰打了個哈氣,身子骨終於比昨天有明顯緩和的跡象,剛要下床,我的媽便在屋外喊我起來,說郭福海來電話了。
廳接聽,郭福海那面就傳來興奮過度的話音,“張偉,快!趕緊來我家,市里來了位大仙兒指明要見你呢!”
大仙兒?
我一下子來了精神,莫非這就是七爺爺說的那位領堂師傅?
第二十章 超拔奇術
胡亂的洗了把臉,我也沒工夫吃早飯了,叫醒了黃小妹,背著小鬼帶上盧巧芸往郭福海家趕。
一路氣喘吁吁到了他家,早在門口等我的郭福海,便從門fèng里露出他那張喜形於色的胖臉,眉飛色舞的給我開了門,低聲說大仙兒就在屋裡,姓藺,一看那人的氣場就是個有門道的主。
而且郭福海還說,他爸認識市里幾個大老闆簡直要把藺師傅當神仙般供著,每年都過去拜訪求見,至於能不能見著,還得看藺師傅有沒有這個心情。
至於他爸,那是連見過一面的資格都沒有的,而那些見著的,又被點撥過幾句的,那錢掙得就跟吃飯一樣簡單。
我一聽,心道有沒有這麼神啊,可轉念一想,郭福海雖然學習不咋地,但辦事還是靠譜的,忙又謹慎起來。
換鞋進了屋,便看到郭叔便走出客廳笑呵呵的迎了過來,拉住我的胳膊往裡面領。
“小偉啊,郭叔都不知道該怎麼謝你,托你的福竟然讓我見了藺師傅一面,這要是讓外人知道還不得多羨慕你叔!還有……”郭叔壓低著激動的聲音又道:“叔那個孩子的事情也有眉目了,你快進去,旁的話就不多說了!”
連郭叔這樣八面玲瓏的主都對藺師傅恭敬有加?
我謹小慎微的點了點頭,也就走了幾步,肩頭的黃小妹就是身子一僵,身邊的盧巧芸更是邁不了步子。
“弟馬,裡面的人有門道,我、我進不去了。”
盧巧芸的話音傳來,我立刻有些納悶,眼下的情況與我平時的認知可是出入不小,仙家行動都是沒有阻礙的,可盧巧芸這麼說卻分明指出有什麼東西阻擋她進入屋子。
我還來不及多想,便郭叔便拉進了屋子,而後腳一跟進房門,身上頓時多出了一層無形的壓力,壓得肩膀難受。黃小妹表現更甚,四肢都開始打哆嗦,就連我背上的小鬼都在嘴裡開始發出嗚嗚的聲響!
抬眼看向屋裡,郭福海的媽媽正給沙發上那位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倒茶。
那位年長的男人五官剛硬,面色棕紅,平展著濃黑的一字眉,穿著一件短袖的寬鬆亞麻衫,身材健朗,對著郭福海的媽媽淡聲道謝後,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便移到我的身上。
這一眼看來,我立刻感到似是被上下審查了一遍,後背都要被看透了似的,就見他開口說道:“小香童,你知道我為何來,我也知道你身上背著的嬰靈是怎麼回事,過來敬茶。”
他的話看似輕描淡寫,但句句都說道了點子上。
所謂香童,其實就是頂香的,點名了我的身份。而且,若不是早知道要做我的領堂師傅,誰能一見面就讓人敬茶?
這就是藺師傅!
我快步走上前去,謹慎的拿起茶几上棕色的紫砂茶盞,平舉到與眉心齊平,遞上前去低聲道:“弟馬張偉請藺師傅用茶。”
藺師傅嗯了一聲單手接過,一口香茗入口後,我身上的壓力也隨之一松,這才感覺鼻尖和額頭不知何時滲出少許細汗。
藺師傅放下茶盞,轉頭告訴一旁的郭叔讓家裡的女人小孩退避,他要超拔嬰靈身上的怨力。
我一聽,心裡少不了一陣震驚,這超拔出自佛教用語,就是超度的意思,可真正的超度,不僅要把鬼魂送往極樂,連對方的祖先也要被一起送上去,了卻所有因果,這樣的能耐只有佛和菩薩那樣的存在才能做到。
所以,藺師傅說的超拔,其實就是我們出馬弟子的術語,簡單說,就是要用上厲害手段了!舉個例子,以前要用扒皮符損消盧巧芸的道行的事,其實就是超拔,其狠辣程度可想而知。
果然,就在郭叔催郭福海和他媽媽離開客廳的時候,我背後的小鬼似有感應的發起抖來,然後就聽到我耳根子後面傳來烏鴉般的驚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