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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精神病醫生們一直在爭論瓦德的瘋癲病症到底始於何時。波士頓市的著名專家萊曼醫生將病症的起點劃在1919年或1920年——也就是這個年輕人在莫斯布朗中學就讀的最後一個學年——那個時候,他的興趣突然從歷史研究轉移到了神秘學研究上;此外,瓦德還拒絕了大學的入學資格,因為他打算去從事某些更加重要的個人研究工作。萊曼醫生的論斷有著不少確實的證據,在這段時間裡,他的習慣發生了變化,再加上他當時還在反覆查詢城鎮檔案並且出入一些古老墓地,試圖尋找出某座在1771年修建起來的墳墓——這座墳墓里埋葬著約瑟夫·柯溫,他家族裡的一位祖先。據說,柯溫在斯丹普斯山上的奧爾尼庭院中修建了一座宅子,並且是這間宅子的主人,而瓦德則宣稱他在這座古老宅子中的某塊牆體鑲板後發現了一些屬於約瑟夫·柯溫的文件。坦白地說,1919年到1920年的那個冬天,瓦德身上的確發生了一些無可辯駁的巨大變化;他因此突然中斷了自己一貫的古物收藏與研究活動,開始不顧一切地投身進了國內外的各種神秘學課題研究之中,而這一切的變化僅僅是因為他非常古怪地堅持試圖尋找到自己祖先的墳墓。
然而,威利特醫生卻極為反對這種觀點;他對病人有著連續而密切的了解,並且在最後的那段時間裡還展開了某些可怕的調查,並得到了一些令人恐懼的發現。基於這些證據,他提出了不同的意見。另一方面,這些調查與發現也在他身上打下了烙印;因此,每當他談論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的聲音會止不住地哆嗦,而當他試圖寫下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的雙手也會止不住地顫抖。威利特承認1919年到1920年間發生的變化通常來說應該標誌著瓦德開始逐漸走向墮落,而這段墮落之路最後演變成了1928年的那種可怕而又不祥的異化;但是,根據他的個人觀察,精神病醫生們需要對這個病例進行更加清晰的區分。他們坦率地承認這位年輕人總是變化無常,讓人捉摸不定,而且在面對身邊的奇異事物時,也很容易做出過度敏感與熱情的反應;但是威利特卻拒絕承認這種古怪的早期變化標誌著瓦德正在逐漸從清醒走向瘋狂;他沒有相信瓦德自己的陳述,而是發現,或者重新找到了某些會對人類思想產生嚴重影響的東西——這些東西所造成的影響幾乎可以稱得上奇蹟一般,而且帶來的結果也相當深遠。威利特醫生很確定,真正的瘋癲應該始於一次更晚些的變故——瓦德曾經發現了柯溫的肖像與那些古老手稿;也曾旅行去國外,拜訪了一些奇怪的地方,並且在某些怪異而又隱秘的情境下吟誦了一些可怕的祈禱;他還曾明確表示這些祈禱得到了某種回應,而且在某些極度痛苦而又不可思議的情況下匆忙、焦躁地書寫了一封書信;他還涉嫌一系列吸食鮮血的案件,並在波塔克西特地區引起了一些不祥的流言蜚語;但這都發生在那場變故之前。甚至在變故發生之前,病人就已經開始逐漸忘記那些同時代的知識了,同時也漸漸失去了發音的能力,並且就連身體外貌也在經歷著許多難以察覺的細微變化——許多變化直到後來才漸漸被人們注意到。
威利特極為敏銳地指出,只有在那場變故之後,那種噩夢般的可怖特質才毫無疑問開始出現在瓦德身上;而那個年輕人曾聲稱自己有了至關重要的發現,而醫生也相信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他的說辭——這一點更讓醫生覺得不寒而慄。首先,約瑟夫·柯溫的古老文稿被發現的時候,恰巧有兩個非常聰明的工人目擊了整個過程。其次,那位年輕人也曾向威利特醫生展示過這些文稿與一頁柯溫留下來的日記,而這些稿件看起來非常真實,並不像是贗品。瓦德聲稱自己在一個牆洞裡發現了這些東西——而他所提到的牆洞就在一個長久以來人們一直都能見到的地方;而且威利特曾經在一個非常特別的情況下,讓人信服地最後瞥了一眼這些東西——當時他身邊圍繞著許多讓人難以置信、同時可能也永遠無法再進行證實的事物。再次,就是哈欽森與奧恩的信件中出現的奇異巧合與難解謎團,還有柯溫的筆記問題,以及那個偵探到底揭露了艾倫醫生的什麼秘密;這些事情,還有威利特在經歷過那段令人驚駭的事件、再度恢復意識時,在自己口袋裡找到的那張用中古字體書寫的可怕消息。總之,這一切都為瓦德的敘述提供了充足的證據。
然而最具決定性的證據還是醫生在最後一次研究調查時,通過某一對符咒所獲得的兩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這些答案實際上證明了那些文件的確是真跡,也證明了它們所透露的可怖蘊意的確真實可靠——而在證明這些事情的同時,那些文稿也被永遠地從人類所掌握的知識集合中抹掉了。
Ⅱ
在此,我們必須回顧查爾斯·瓦德的早期生活。如同古代歷史一樣,他也深切熱愛懷念著那一段早已逝去的時光。1918年的秋天,瓦德在離家不遠的莫斯布朗中學開始了第三學年的生活,並且對當時的軍事訓練活動展現出了極大的熱情。校園裡那座建於1819年、歷史悠久的主教學樓一直牽動著他心中年輕的考古熱情;而學院所坐落的那座寬闊公園也在呼籲著他銳利的雙眼去尋找全新的風景。他幾乎沒有什麼社交活動;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裡,或者四處閒逛,或者完成課業與訓練,或者前往市政廳、州政府、公共圖書館、普羅維登斯圖書館、歷史學會、布朗大學的約翰·卡特·布朗圖書館與約翰·哈爾圖書館以及在班利菲特街上新開設的謝普利圖書館查閱考古資料與家族宗譜信息。在那個時候,我們或許能將他描述成這樣一個人:瘦削、高挑、一頭金髮、有著一雙求知好學的眼睛、略微有些駝背、穿衣不太講究,總給人留下一種笨拙羞怯的無害印象,並不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