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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賽的一方是基德·奧伯恩——一個有著非常不像愛爾蘭人的鷹鉤鼻的粗笨年輕人,此刻他正在一旁哆嗦。他的對手是“哈萊姆黑煙”——巴克·羅賓遜。我們趕到時,那個黑鬼已經被打翻在地,而經過短暫的檢查後,我們意識到他可能得永遠那麼躺著了。他是個惹人厭惡,有些像猩猩的傢伙,手臂長得驚人,讓我覺得那更應該被稱作前腿。他的臉讓我聯想到了一些不可言說的剛果秘密,以及一輪奇異月亮下傳來的鼕鼕鼓聲。那具屍體活著的時候肯定更加糟糕——但這世上有著許多醜惡之物。恐懼籠罩在那群可憐人的頭上,因為他們不知道如果事情曝光的話自己究竟會得到怎樣的法律制裁;而當韋斯特提議讓他來悄悄地處理掉這件事情時,他們都非常感激——但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因為我很清楚他想要做什麼。
當時,明亮的月光正照耀著無雪的地面。但我們給屍體做好了偽裝,然後扛著它走過了荒廢的街道與草地。在不久之前的那個可怖夜晚裡,我們也在阿卡姆城裡扛著一個類似的東西做過類似的事情。我們沒有走正門,而是穿過房子後方的空地來到了後門前,然後帶著樣本進入了後門,直接下樓去了地窖,然後做了些前期工作,為尋常的實驗做好了準備。我們很害怕警察會突然出現在大門前,不過我們之前已經計算好了時間,並且避開了那一區的唯一一名巡警。
實驗沒有獲得任何值得一提的結果,只是讓人覺得疲倦不堪。雖然我們帶回來的樣本看起來頗為可怕,而我們也往那條黑色手臂里注射進了各種各樣的藥劑,但它卻完全沒有反應;因為過去的藥劑全都是根據白人的標準配置的。隨著時間逐漸接近黎明,事情暴露的風險變得越來越高,於是我們像處理其他樣本一樣處理了那具屍體——將它搬過草地,拖到樹林靠近波特墓地的那一側,然後盡我們所能地在凍硬的土地上挖了個墳墓將它埋了進去。雖然那個墳墓並不深,但卻和用來埋前一具樣本——就是那個坐起來發出了些聲音的樣本——的墳墓一樣好。在昏暗的提燈光線里,我們小心地用葉子和死藤蓋住了屍體。我們很確定警方肯定不會進入這樣一座濃密而又陰暗的森林裡進行搜尋。
第二天,我開始擔心起警方的反應來,因為一個病人向我提起了一些有關非法鬥毆致人死傷的傳聞。韋斯特還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擔心,因為那天下午他被召去治療一個病人,結果卻陷入了非常危險的境地。一個義大利女人因為弄丟了自己的孩子變得歇斯底里起來,而且還發展出了一些其他的病症。考慮到她的心臟一直不太好,這是個非常需要警惕的情況。失蹤的是名五歲大的男童,清晨的時候不知道跑去了什麼地方,直到午飯時候還沒有回來。但僅僅因此就變得歇斯底里似乎有些愚蠢,因為那個男孩兒以前也經常從家裡溜出去;不過義大利農民都非常迷信,而在那個女人看來,不論是事實還是一點點徵兆都會讓她感到心神不寧。晚上七點鐘的時候,女人死了,她的丈夫氣得發了瘋,並且想要殺掉韋斯特,因為很多人都指責他沒能救下那個女人。當時的情況非常可怕。丈夫抽出了一把短刺,但卻被朋友給架住了。韋斯特離開的時候,那人一面野蠻地尖叫著,一面詛咒著,發誓要報仇。在這樣的痛苦中,他似乎已經忘掉了逐漸低垂的夜色和仍然失蹤的孩子。有人提議去樹林裡搜索,但大多數家族裡的朋友都忙著打理那個死去的女人和不斷高聲尖叫的男人。總之,韋斯特感受到了極為巨大的壓力。警方的消息和那個發瘋的義大利人讓他背上了沉重的負擔。
我們在十一點的時候上床休息,但我睡得並不好。博爾頓這個並不大的鎮子有著令人訝異的精良警力,而意識到前一天晚上的事情暴露後會引起多大麻煩,我就不由自主地擔心起來。這可能意味著我們必須關門歇業了——甚至我和韋斯特都可能會因此坐牢。那些流傳在外,有關鬥毆的傳聞讓我心煩意亂。三點鐘後,月光照進了我眼裡,但我只是翻了身,沒有起身去拉窗簾。這時,我聽到後門嘎吱嘎吱地響了起來。
我靜靜地躺著,覺得有些頭暈,但不久後就聽見韋斯特輕輕地拍了拍我的房門。他穿著睡衣與拖鞋,手裡拿著轉輪手槍和手電筒。那隻轉輪手槍讓我意識到他更擔心那個發瘋的義大利人,而不是警察。
“我們最好還是兩個人一起去。”他壓低聲音說,“總之我們得去看看。那可能是個病人——就像那些總是想從後門進來的蠢貨。”
所以我們踮著腳下了樓,卻始終覺得惴惴不安。我們有非常正當的理由感到恐懼,但深夜這個古怪的時間段本身就會讓人覺得有些不安。嘎吱嘎吱聲依舊在繼續,而且還變得更加響亮了。當我們走到門邊時,我小心地拉開了門閂,然後猛地打開了門。如流水般照耀進來的月光為我們清晰地勾勒出了一個輪廓,也就是在這個瞬間,韋斯特做了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儘管他的舉動很有可能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甚至會讓警方調查到我們的頭上,但我的朋友依然猛地舉起了轉輪手槍,衝動而又毫無必要地對著那個深夜訪客連開了六槍——所幸我們倆的農捨實在太偏遠了,這個舉動才沒有導致任何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