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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爾曼被安頓在了埃爾伍德屋裡的床上,同時他們去請了馬爾科夫斯基醫生——一位本地醫生,他從不把可能讓病人尷尬的事情透露出去。醫生給吉爾曼來了兩針皮下注射,讓他放鬆下來,進入類似自然的睡眠狀態。白天裡,這位病人時不時恢復意識,把自己最新的夢支離破碎地講給埃爾伍德聽。這是一個痛苦的過程,而一開始,一個令人不安的新事實就暴露了。
吉爾曼的聽力最近變得異常靈敏,此時他卻完全聾了。馬爾科夫斯基醫生再次被緊急召來,他告訴埃爾伍德,吉爾曼雙耳的鼓膜均已破裂,就像是被某種強度超出人類的概念及承受力的驚人聲音給震破的。至於這樣一種聲音是如何在過去幾個小時裡傳進他的耳中,卻沒有吵醒米斯卡塔尼克山谷的全體居民,這位誠實的醫生無法解釋。
和吉爾曼交談時,埃爾伍德就把自己要說的話寫在紙上,這樣一來兩人的溝通還算順暢。他倆都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一整個混沌不堪的事件,只決定他們還是儘量少去想它為妙。不過,兩人一致認為他們必須儘快搬出這所受詛咒的古老宅子。晚報都在報導說,黎明之前警方突襲了草甸山另一頭山谷里的可疑狂歡者,還提到那裡的白色石頭是用於某種年代久遠的迷信活動。沒有人被捕,但有人目擊到,那些四散的逃匿人員中有一名十分高大的黑人。另一篇文章則說,警方沒有發現失蹤兒童拉迪斯拉斯·沃勒吉科的蛛絲馬跡。最可怖的事情在那天晚上降臨了,埃爾伍德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他還因此精神崩潰,以至於在接下來的整個學期都沒再去上過課。他覺得自己整個夜晚都聽見隔牆中有老鼠在活動,可沒怎麼在意。接著,他與吉爾曼都就了寢,許久之後,一道慘烈的尖叫響了起來。埃爾伍德一躍而起,打開電燈,迅速沖向了吉爾曼的床。吉爾曼正在發出簡直不像出自人類之口的叫聲,仿佛遭受了什麼無法描述的折磨。他在被單底下痛苦地扭動著,而一大片紅色的痕跡開始在床單上蔓延開來。
埃爾伍德幾乎不敢碰他,但漸漸地,他停止了尖叫與扭動。這時,東布羅夫斯基、喬伊斯基、德斯羅徹斯、馬蘇勒維齊以及頂層的租戶都涌到了走廊上,房東則讓妻子回去給馬爾科夫斯基醫生打電話。當一隻形似碩鼠的東西突然從浸血的床單底下躥出來,急速穿過地板鑽進附近牆上一個新開的洞口時,所有人都不禁尖叫。醫生到達後,開始扯掉可怖的被單,這時沃爾特·吉爾曼已經死了。
對於是什麼殺死了吉爾曼,人們除了猜測之外不敢有別的舉動。他的身體上出現了一個幾乎被穿透的洞——什麼東西把他的心臟給吃掉了。東布羅夫斯基為自己持續的毒鼠行動未見效而差點發了瘋,再也顧不得出租房子,而是在一星期內就和所有的老租戶一起搬進了胡桃木街上一所破敗但沒那麼老舊的宅子。最難辦的就是讓喬·馬蘇勒維齊保持安靜了,因為這個鬱鬱寡歡的織機修理工就再也沒有清醒過,而是一直不斷地哀嘆,喃喃說些陰森可怕的事。
事情似乎是這樣的:在那駭人的最後一夜,喬曾經彎腰去看從吉爾曼的床腳延伸向附近牆洞的那串猩紅的老鼠足跡。這些足跡在地毯上是模糊不清的,但地毯邊緣與貼牆板之間有一小塊裸露的地面。馬蘇勒維齊在那裡發現了十分可怕的東西——抑或說他自以為發現了,因為沒有誰同意他的說法,除了大家都認為這些腳印確有古怪之處以外。地板上的這串足跡的確和普通的老鼠腳印大不相同,可即便是喬伊斯基和德斯羅徹斯,也不會承認它們像是四隻小小的人手印出來的。
這座宅子再也沒有租出去。東布羅夫斯基搬離不久,一股徹底淪為廢墟的氛圍便籠罩了它——人們都迴避它,既是由於它過去的惡名,也是因為它新近散發出的惡臭。也許,前房東的毒鼠藥終究發揮作用了,沒過多久,這座宅子就成了整片社區嫌惡的存在。衛生官員發現,這股惡臭源自東面閣樓房間上方及側面的密封空間,也一致認為那裡頭一定有數量驚人的死老鼠。不過,他們斷定為此鑿開密封空間、進行消毒是不值當的,因為惡臭很快就會消散,且當地人也並不過分講究整潔。當地確實也流傳著一些隱晦的傳言,說是每年五朔節與萬聖節剛過,這所魔女之宅的樓上就會飄出無法解釋的惡臭。鄰居們雖然不滿卻默許了他們的不作為,只是這股惡臭令這地方的名聲更加糟糕了。最後,房屋檢查員判定這座宅子作為住處是充滿隱患的。
一直沒人能夠解釋吉爾曼的夢境以及它們產生的環境。埃爾伍德對於這整樁事件的看法有時簡直能令人發瘋。他在第二年秋天返回了學校,於第三年的六月畢了業。他發現,城裡那些陰森森的謠言減少了許多,而且事實上,自從吉爾曼死後,就再也沒人說過自己看見了老凱齊婭或是布朗·詹金——儘管仍有人聲稱在廢棄的老宅中聽到了詭異的竊笑,直到那所宅子不復存在。
所幸的是,那年的最後幾個月里,當某些事件驟然發生,令當地人重新開始議論紛紛的時候,埃爾伍德不在阿卡姆。當然,他後來也對傳言有所耳聞,由此產生的黑暗而迷茫的猜想給了他難言的痛苦。但即使如此,這也比他本人就待在附近、或許還親自看見那些場面要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