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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聲尖叫卻飽含著一種無法僅僅依靠文字就能傳遞的感覺,信件里提到他的母親因為這聲音而完全地昏厥了過去。之後,它又重複了一次,但卻更遠了一些,也沒有之前那樣大聲了,被接踵而至的槍聲淹沒了,連同著一聲響亮的爆炸聲一齊從河的方向傳了過來。一個小時後,狗開始可怕地咆哮起來,大地開始模糊的隆隆作響,明顯到甚至讓燭台也搖晃著倒在了壁爐台上。他們注意到了一股強烈的硫磺臭味;盧克·芬納的父親還說他聽見第三個訊號——也就是緊急訊號,但其他人並沒有聽見汽笛的聲音。接著又是一陣模糊不清的火槍射擊聲,然後又傳來了一陣低沉、穿透力並不太強,但卻比之前更加可怖的尖叫聲;這是一種沙啞、噁心、刺耳咳嗽聲或咯咯聲,聽起來卻像是尖叫一樣——這倒不完全是因為它實際的音量有多大,而是因為它聽起來連綿不斷,同時也讓人在心理上將之與尖叫等同了起來。
接著,芬納一家人看見柯溫農場所在的位置上出了一團熊熊燃燒著的東西,並且聽見了絕望與恐懼的人們哭喊出的尖叫聲。火槍不斷發出閃光與噼啪的聲響,接著那團燃燒著的東西倒在了地上。然後又出現了第二團熊熊燃燒著的東西,人們發出的尖叫聲開始變得清晰可聞起來。在信中寫下這些東西的時候,芬納甚至寫下了幾句在極端激動時才會喊出的詞句:萬能的主!救救您的羔羊!之後響起了更多的槍聲,接著第二個燃燒著東西倒了下來。然後安靜了大約四十五分鐘的時間;最後,小阿瑟·芬納——盧克·芬納的兄弟——聲稱自己看見了“一團紅色的霧氣”從遠處被詛咒的農場裡一直上升到了星空之中。除了這個孩子之外,沒有人證實看到過這一情形,但盧克承認當時發生了一些意味深長的巧合——在同一時間,當時處在房間裡的三隻貓恐慌地在某種突然降臨的驚嚇中弓起了背脊,豎起了毛髮。
五分鐘後吹起了一陣刺骨的寒風,而空氣里也瀰漫起了一種讓人無法忍受的惡臭,只有海上吹來的強烈新鮮氣味才保護了岸邊的預備隊,以及波塔克西特村里那些軟弱的人們,隔絕開了那種惡臭。芬納家族的人從未遇見過這樣的臭味。同時它還產生了一種無形的恐懼將人緊緊攝入其中,甚至比墓穴或是停屍間等地方帶來的恐怖更加強烈。在它之後便是一陣可怖的聲響——那些無助的聽眾永遠也無法將那聲音忘記。它如同末日一般在天空轟鳴,甚至當它的回聲漸漸消散的時候,窗戶依舊在咯吱搖晃。它深沉而又如同音樂一般;如同一名男低音那樣雄渾有力,卻又像是那些阿拉伯人書寫的禁書一般邪惡污穢。沒人知道它到底說了什麼,因為那聲音使用的是一種未知的語言,但盧克·芬納寫下了一些音節用來描繪那段惡魔般的語調:“DEESMEES JE射T BONE DOSEFE DUVEMA ENITEMOSS”。
直到1919年之前,沒有人能將這段粗陋的抄錄與任何凡人所掌握的學識聯繫起來,但米朗多拉曾渾身戰慄地將一段咒語指斥為黑魔法咒語中最終極的恐怖,而當查爾斯·瓦德認出了這段咒語時,不由得變得面色慘白起來。
不知名的惡臭裹挾著另一種同樣讓人無法忍受的氣味瀰漫開來,而那從柯溫農場裡轟鳴而出的險惡奇蹟也得到了回應——那明顯是一陣由人類發出的叫喊聲,或是眾人齊聲發出低沉驚呼。一種與那些叫喊截然不同的哀嚎緊接著也爆發了出來,接著此起彼落的痛哭聲將這陣哀嚎延續了下去。有時,它幾乎像是要表達什麼意思,但是沒有一個聽眾能分辨出一個明確的詞句;甚至在有一刻,它似乎不再是一種哀訴,更傾向是某種魔鬼般歇斯底里的笑聲。而後,一種只有完全沉浸在極度恐懼與純粹瘋狂中才能發出的嚎叫從二十幾個人的咽喉中掙脫出來——儘管那叫喊肯定是從地下爆發出來的,但卻顯得嘹亮而又清晰;在這之後,黑暗與死寂統治了一切事物。嗆人的煙霧打著螺旋向上升去,遮蔽了星空,但卻看不見火焰,而接下來的一天裡也沒看到哪座建築消失不見,或是所有損毀。
黎明時分,兩個惶恐不安的信使敲響了芬納家的大門。這兩個人的衣服上浸透了某些不知源頭為何的可怕氣味。他們買了一小桶朗姆酒,並且付給芬納可觀的報酬。其中一個人告訴芬納全家約瑟夫·柯溫的事情已經結束了,並且吩咐他們不要再提起晚上發生的事情。雖然這個命令顯得有些傲慢自大,但看到傳令者這副模樣,芬納家裡的人也沒有了怨恨,並且將這一命令視為可畏的官方禁令;因此,盧克·芬納只在這些信件里鬼鬼祟祟地記述了他們看見、聽見的事情——此外,他還曾敦促那位生活在康乃狄克州的親戚儘快銷毀這些信件。不過那位親戚並沒有聽從他的主張——因此這些書信最終還是被流傳了下來——所以這些事情最終還是沒能被時間遺忘湮沒,這實在是不幸。查爾斯·瓦德曾詳細盤問過那些生活在波塔克西特地區的居民,向他們詢問了一些先輩們的生活習俗,並最終為整件事情添加了一個細節。村裡的老查爾斯·斯洛克姆向他講述了一個廣為人知的傳聞——據說在約瑟夫·柯溫的死亡被公布的一周後,他的祖父在田地里發現了一具扭曲變形、燒得焦黑的屍體。而這個傳說之所以能一直流傳下來,是因為他們都說那具屍體雖然燒得焦黑扭曲變形,但卻既不是人也不完全像是任何波塔克西特人曾見過或聽說過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