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拴在屋外枯樹上的三匹馬此時正在瘋狂地嘶叫和踢打著,馬夫準備開門去做些什麼,但阿米卻將顫抖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不要出去,”他小聲說道,“外面正發生著更多我們所不知道的事。內厄姆說過,井裡的東西會將人吸乾。還說那東西來自一個球體,就像去年六月份墜落在這裡的隕石中的球體。它吮吸生命然後燃燒,其顏色就像現在外面那道光的顏色一樣,你幾乎看不見也無法描述那到底是什麼。內厄姆認為它靠吮吸一切活物為生,並在不斷地變強大。他上周還見過這東西,就像去年大學教授所說的一樣,它從遙遠的太空墜落於此。它形成和運作的方式都與這個世界截然不同,它是自遠處而來到這裡的。”
正當屋內的人們猶豫不決之際,井裡噴射出的光線變得愈加強烈,被拴著的馬匹也愈加瘋狂地踢打及嘶鳴著。那一刻確實駭人之極——這座古老又受了詛咒的房子本身就極其恐怖,四具怪異的殘骸還擺放在屋後的柴火棚中——兩具是從房屋中發現的,而另外兩具則是從水井中打撈上來的;而房屋前面那口黏膩的水井中正噴射著未知的邪惡彩虹。阿米衝動地制止了馬夫的行為,但他忘記了自己在那個閣樓里被那濕冷的彩色水汽擦身而過後並未受到任何傷害,但或許他這樣做也是正確的。沒人知道那晚外面到底遊蕩著何物;雖然這一來自遙遠世界的褻瀆神明的東西還尚未傷害任何意志堅強的人,但很難預料在最後時刻它會做出些什麼。隨著它的逐漸強大,被雲層遮住了半邊月光的天空下,它實現自己目標的日子指日可待。
突然,窗戶附近的一個警察急促地倒吸了一口氣,其他人都望向他,隨即他們迅速循著他的視線往上看,在那某個地方他們閒散的目光被突然攫取住了。無需用語言贅述所見的景象,同時再也不必質疑那些流傳在坊間的謠言,後來所有人都同意永遠不會在阿卡姆地區提起有關那些奇異的日子所發生的一切。有必要說明的是:當晚那個時間並沒有起風。雖然在不久後確實刮過一陣風,但那時絕對沒有任何風拂過。甚至連枯萎發灰的芥菜葉子,以及四輪馬車頂篷的穗子都絲毫未被擾動。但就在這扣人心弦的時刻,院中所有樹木的枝條都在擺動著,它們如痙攣般病態地抽搐著,在月空的雲層下如癲癇般劇烈地抖動著;在有毒的空氣里無力地張牙舞爪,像是地下有某種外來的無形之物在恐怖地纏繞拉扯著那些黑色的樹根。
在那個瞬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隨後,一片烏黑的雲朵遮住了月亮,那些張牙舞爪的樹枝頓時安靜了下來。但此時大家卻同時大叫了一聲;叫喊聲中夾雜著深深的恐懼,十分低沉沙啞,其整齊劃一的程度就像是一個人喊出來的。恐懼感並沒有因樹枝的安靜而削弱,就在這可怕的黑暗瞬間,人們看見樹梢上蠕動著成千上萬個光點,噴射著昏暗而邪惡的光線,就像聖艾爾摩之火一樣簇聚在樹梢,或是聖靈降臨節上從門徒頭頂滾落的火焰。這些非自然光線簇聚在一起,就像是一群食腐螢火蟲圍著一塊受詛咒的沼澤地跳著惡魔般的薩拉班德舞;阿米認得並懼怕這些光,其顏色和那個無名的入侵者是一樣的。井裡散發出來的磷光變得愈發明亮,這令蜷縮在屋裡的人們有一種世界將要滅亡的感覺,而這種感覺遠遠超越了人類能夠創造出的所有想像。那些光亮不再像之前那樣照射出去,而是噴薄而出;那道怪異的無形光束從井裡噴射而出後,似乎直接湧向了天空。
獸醫被嚇得瑟瑟發抖,他走到門前將一塊多餘的沉重門閂加在了門上。阿米也在顫抖,他希望大家能夠注意到那些樹的亮度正在不斷增強,由於驚嚇過度,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能拉住別人並用手指給大家看。外面馬匹的嘶吼與踢打變得異常恐怖,但這座老房子中根本沒有人願意為了任何回報而前去冒險。隨著時間的流逝,樹木上的光亮愈加強烈,而那些躁動的枝幹似乎越來越向豎直的方向伸展。此時,水井處的木頭也開始閃爍著光芒;一名警察緘默不語地指向西面石牆附近同樣開始閃耀著光亮的木棚和蜂房。不過他們的那輛四輪馬車似乎並未受到影響。緊接著,道路上突然傳來了一陣瘋狂的躁動和馬蹄聲,為了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阿米立即將燈熄滅了,隨後便意識到是那些狂躁的馬匹折斷木樁,並拖著馬車逃走了。
發生了如此震驚的事情後,大家反而開始尷尬地輕聲交流起來。“它已經開始吞噬附近一切活物了。”驗屍官低聲說道。卻沒人回應,但那個曾經下到井裡的人暗示說一定是他當時拿著的那根長棍攪動了井下某種無形之物。“太可怕了”,他補充說,“那水井根本就沒有底,儘是些淤泥和氣泡,感覺有什麼東西隱匿在下面。”阿米的馬仍在外面的道路上嘶叫踢打著,而當阿米畏縮地講出自己雜亂的思緒時,那些馬匹發出的震耳欲聾聲幾乎將其主人微弱的聲音給掩蓋住了。“它來源於那塊石頭……在井中成長……它以萬物為生……以他們的思想和身體為食……撒迪、莫文、澤納斯、娜比……最後的內厄姆……他們都飲用了井裡的水……它因他們而變得強大……它來自外遙遠的彼方,那裡的東西與此處不同……現在它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