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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2月9日,威利特醫生收到了一封由查爾斯·瓦德寄來的書信。他認為這封信有著特別重要的意義,並且經常會與萊曼醫生爭論信件的內容。萊曼相信這封信的內容明確地反映出一例病症得到發展的早發性痴呆症;但另一方面,威利特卻認為它是這個不幸的年輕人所做出的最後一段完全神志健全的敘述。他特別強調了這封書信的筆跡特徵;雖然它們的一些跡象顯示寫信人處在一種精神恍惚的狀態下,但不論如何,信上的筆跡明顯是查爾斯自己寫下的。這封信的內容如下:
羅得島州,普羅維登斯市
珀斯帕特街100號
1928年2月8日
“親愛的威利特醫生:
我覺得終於到了自己揭露一切的時候了。我已經向你許諾過很久了,而你也多次追問過我。我很感激你能耐心地等待,也感激你一直堅信我的心智健全、正直誠實,並且將永遠對這一切表示感激。
“既然我準備說出真相,我就必須羞恥地承認我永遠也無法獲得自己所夢想的成功與勝利了。我沒有勝利,相反我發現了極為恐怖的事情,因此我不會在見面的時候為勝利自吹自擂,我在此懇求你的幫助與建議,希望能從一個全人類都無法想像與估計的恐怖前拯救我自己,同時也拯救整個世界。你應該還記得芬納家族的信件中所提到的那場發生在波塔克西特河邊的古老搜捕行動。事情必須要再重演一遍,而且要快。我們擔負著無法用言語表述的沉重責任——所有文明,所有自然法則,甚至可能整個太陽系與宇宙的命運都危在旦夕。我發現了一個可怖的畸形怪物,但我是為了尋求知識而發現它的。而現在,為了一切生命與整個自然界,你必須幫助我再度將它推進黑暗裡。”
“我已經永遠地離開了波塔克西特的房子,我們必須徹底消滅那裡的一切東西,不論是死的還是活的。我不能再去那裡了,如果有誰告訴你我還在那兒,切勿相信他的謊話。我會在見到你之後告訴你其中的緣由。我已經回家了,而且將一直待在家裡。我有些事情要告訴你,如果你能空出連續五六個小時的時間來聽我講述這些事情,那麼請立刻來找我。我需要花那麼長的時間才能說清楚這一切——我告訴你,你永遠不會有任何比這件事更加需要你專業知識的任務了,請相信我。事情已經命懸一線,而我的性命與理智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環。”
“我不敢告訴我的父親,因為他無法理解整件事情。但我已經告訴他我正處在危險之中,而他從一家偵探事務所里找來了四個幫手看守房子。我不知道他們能起多大幫助,因為他們要對付的東西非常強大,甚至就連你也幾乎無法想像或承認它的存在。所以如果你還希望見到活著的我,希望聽到如何能拯救宇宙不完全陷入地獄的方法,請快點過來。”
“任何時間都可以——我不會離開房子。不要提前給我打電話,說不準會有什麼人或什麼東西試圖阻攔你。讓我們向所有神明禱告,希望不要有任何事情阻礙這次會面。
最莊重、最絕望地敬上
查爾斯·迪克斯特·瓦德
另,若見到艾倫博士,立刻開槍殺掉他,用酸溶掉他的屍體。不要燒掉!
威利特醫生在上午十點三十分收到了這封信。在讀過信之後,他立刻騰出了整個下午與傍晚的時間用來進行這次意義重大的會面,如果必要的話,他甚至準備好讓這次談話一直延續到夜晚。他計劃四點鐘左右抵達查爾斯家;而在此之前的那段時間裡,各式各樣的古怪瘋狂的想法擠占了醫生的全部思緒,讓他只能極端機械呆板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如果換成一個陌生人,這封信的內容聽起來或許有些癲狂,但威利特已經見識過太多查爾斯·瓦德做出的怪異行徑了,因此他不能將之當作徹頭徹尾的胡言亂語視而不見。他深信查爾斯身邊徘徊著某些非常難以捉摸、歷史悠久、聳人聽聞的東西;而且,考慮到那些流傳在波塔克西特地區議論查爾斯·瓦德身邊那位神秘同僚的流言蜚語,有關艾倫博士的建議似乎也可以理解了。威利特醫生從未見過那個男人,但卻聽說了不少關於他容貌和鬍渣的傳聞,並且不由自主地開始懷疑那副讓人議論紛紛的深色眼鏡下面到底隱藏著怎樣一雙眼睛。
四點剛到,威利特醫生便出現在了瓦德家的門前。可他卻惱火地發現查爾斯並沒有恪守自己始終待在家裡的諾言。守衛們還待在房子裡,但他們說那個年輕人的膽子似乎變大了。一個偵探說,他那天早晨曾對著電話又是爭吵又是抗議,明白地顯露出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向電話那頭未知的聲音回應著——像是“我很累了,必須要休息一會”“我暫時沒法見任何人,你必須得原諒我”“請推遲決定性的步驟,等到我們能相互折中達成共識再行動”,還有“我很抱歉,我必須拋下所有事情完完全全地放個假;過些時候我會和你談一談的”。接著,在進行過冥思苦想之後,他顯然又找回了些勇氣,悄悄地溜了出去——他的動作非常安靜,沒人看見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甚至在他回來之前都沒人知道他已經出去了。大約一點鐘的時候,他一言不發地從外面走進房子裡,然後又上了樓。在上樓之後,困擾他的恐懼似乎又在一瞬間涌了回來;因為在進入書房時,有人聽見他極為恐懼地尖叫了起來,接著又漸漸拉長變成了一種透不過氣來的喘息。但是,當管家跑上去詢問出了什麼事情的時候,他出現在了書房的門邊,滿臉勇敢無畏的神情,並且沉默地做了個手勢遣走了前來查看的管家——他的舉動讓管家感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但後者還是聽從了他的命令。在管家離開後,他顯然又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書架,因為書房裡緊接著便傳來了一陣響亮的碰撞、摔落及木頭咯吱搖動的聲音;隨後,他再度走出了書房,並立刻離開房子。威利特問其他人查爾斯是否留下了什麼口信,但卻被告知沒有任何口信。查爾斯的模樣與舉止中似乎透著某些古怪,這讓管家感到莫名的不安——他還熱切地詢問醫生查爾斯的精神錯亂是否還有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