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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過去的閱讀經歷,以及從新罕布夏州收集到的民間故事中,已經讓我對這些傳說故事十分熟悉了。因此當洪水期間的奇異見聞開始流傳的時候,我很容易地猜到這些傳聞是基於多麼富於想像力的背景之上。為此,我費了很大一番工夫向我的朋友們解釋這些東西。然而當看到幾個喜好爭論的朋友還是堅持認為這些報導里可能還有包含某種真實的內容時,我對此感到十分可笑。這些朋友努力指出那些早期的傳說延續了相當長的時間,而且傳說的內容也具有相當的一致性。同時,介於從未有人真正勘查過佛蒙特州內的群山的事實,因此斷言那中間可能居住著什麼,或者沒有居住著什麼,都不是一件明智之舉。即使我向他們保證這些神話全部同屬於一個廣為人知、適用於絕大多數人類的固定模式,並且是由人類那能夠創造出同類型幻想的早期想像經歷決定的,他們也不願向我的觀點妥協。
我發現,如果我試圖去跟那些我的反對者們爭論是毫無意義的。即便是我知道,佛蒙特地區的神話故事跟那些廣為人知的、將自然界人格化的神話故事在本質上並沒有很大的差別。那些將自然界人格化的神話故事裡,充滿了古代世界裡的各種神話人物,例如法翁、德律阿德斯和薩堤爾,還有生活在近代希臘的kallikanzari (1),以及在荒涼的威爾斯和愛爾蘭地區生活的奇怪、矮小又可怕的穴居種族,生活得十分隱蔽。我也知道,如果我向那些反對者們指出另一個更加具有驚人相似性的例子,也是同樣無濟於事的。這個例子講的是生活在尼泊爾山區的部落相信,在喜馬拉雅山脈的最高處的冰層和岩石山峰之間,潛伏著一種可怕的“米·戈”或者“令人討厭的雪人”。果不其然,當我向他們提出這個例子的時候,他們又轉而使用這個例子作為反駁我的依據。他們聲稱,這種傳說的存在恰好暗示了某種古代傳說確實存在過,也就是說,這表明我們的地球上曾經確實存在過某種奇怪又古老的物種,在人類產生並統治了它們的生存區域之後,不得不被迫躲藏起來,可以想見,雖然它們的數量在不斷遞減,但是依舊存活到了相對較近的時期,甚至有可能直到現在還有一部分倖存下來的物種存活於世。
我越是嘲笑那些反對我的朋友們的理論,他們就越是固執地堅信這些理論。而且,就算是沒有這些遺傳下來的古代神話傳說作支撐,最近的報導也太過於清楚、統一、詳細了,而且用一種理智到近乎平淡的方式講述出來,這一點實在是令人沒有辦法完全忽視。有那麼兩三個對報導內容狂熱追捧的極端分子甚至宣稱,這些報導暗示著在古老的印第安神話故事中提到的那些隱居的生物很有可能不是起源於我們所在的地球。他們甚至還引用了查爾斯·福特所著的離奇誇張的書中內容來為自己辯護,聲稱書中提到曾有很多從別的世界和外太空來的空中旅行者經常造訪地球。不過,大多數反對者都只是些浪漫主義者。他們所做的,僅僅是堅持試圖將那些異想天開的認知搬進現實世界中來而已。這些認知中就包括“潛伏的小人”一說,源於亞瑟·馬欽曾經流行一時的恐怖小說傑作。
II
在當時的情況下,我和那些反對者們的激烈辯論很自然地被媒體發現,最終以寫給《阿卡姆GG報》的書信形式刊登出來。部分書信又轉而刊登在了佛蒙特州各個地區的新聞報刊上面,其中就包括那些在洪水時期出現各種奇怪見聞的地區。其中《拉特蘭先驅報》用了半個版面的篇幅刊登了從我和反對者雙方書信中提煉出的內容摘要;而《布拉特爾伯勒改革者報》則是將我寫過的有關歷史學和神話學的研究總結中的一篇完整地再次刊登了一遍,並在旁邊的一個名為“流浪作家”的反思專欄里附上了一些評論,這些評論的觀點是支持和贊同我對那些傳說所持的懷疑態度的。等到1928年春天的時候,我已經幾乎成了佛蒙特州人人皆知的名人了,儘管我之前還從未去過那裡。也就是這個時候,一個叫亨利·埃克利的人給我寄來了一封挑戰信。這封信給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並且讓我第一次,同時也是最後一次,開始對那片蔥綠色的山崖和淙淙的森林小溪感到著迷。
現在我對亨利·溫特沃思·埃克利的了解大部分都是從我和他的鄰居以及獨子的往來書信中得來的。在去拜訪過他那座位置偏僻的農莊之後,我與他的鄰居以及他住在加利福尼亞州的獨子互通了許多信件。通過這些信件,我發現他出身於一個歷史悠久而且在當地十分顯赫的家族,這個家族曾經培養出許多法官、律師、行政官員以及有教養的農場主。不過,到了埃克利這一代人的時候,他的家族在精神思想上逐漸從實際事務轉向了純學術性質的研究,而他已經是最後一位留守在故鄉的家族代表了。他在佛蒙特州州立大學讀書的時候,就已經在數學、天文學、生物學、人類學以及民俗學等領域都有頗有名氣了。然而我以前從未聽說過他這個人,他也沒有在跟我聯繫的過程中透露很多關於自己的細節。可是就在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就認定他是一個品格良好、才智過人又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同時又是一個遠離了世俗世界和人情世故的隱居者。
儘管他在信中描述的內容令人難以置信,但是我卻立刻不由自主地拿出了比對待其他反對者更加嚴肅認真的態度來對待他。我這麼做是出於兩個原因,第一是因為他曾經真的非常接近那些真實發生的奇異現象,他曾親眼目睹並接觸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因而才做出了一些奇異又荒誕的猜想;另一個原因是,他能像一個真正的科學研究者那樣,願意將自己的研究結論放在一個待論證的位置上。而且,他從不將個人的偏好置於首位,而是一直堅持使用那些他認為是確鑿的證據作為自己的研究依據,指導自己的研究工作。他的這些做法都非常難得。然而,我還是從一開始就覺得他的觀點是錯誤的,只不過這些錯誤也是聰明的錯誤,也值得讚揚。除此之外,我也從未像他的朋友們那樣,將他的想法以及他對那些蔥翠卻荒涼的群山表現出的恐懼全都歸因於他的神經錯亂。我能感受到,他身上一定背負著很多的故事,同時也知道他描述的一切肯定存在著某些有待考察的奇特背景,不過我感覺這些背景肯定和他想像出來的那些荒謬的緣由沒有什麼關係。可沒過多久,我就收到了他寄來的一些材料和證據,而正是這些證據開始讓我對這件事情的認知發生了改觀,也讓那些奇異傳聞的源頭變得撲朔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