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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業外人士中為首的是一名外表平凡的中年男人,他在整場會議期間短暫地成為了眾人目光的焦點。他專程從紐奧良趕來,為的是尋求一些在當地無法查到的特殊信息。他叫約翰·雷蒙德·勒格拉斯,是一名高級警探。他帶來了自己想要諮詢的東西,一尊奇形怪狀、令人厭惡,看上去非常古舊的石雕,連他也搞不明白這尊雕像的年代。別誤會,勒格拉斯警探對考古學毫無興趣,他之所以想問清這回事,純粹是出於工作需要。這尊雕像——或是迷信崇拜用的偶像,或是別的什麼東西——是他們在紐奧良時,突襲一場在沼澤森林裡舉辦的巫毒教集會時得到的,並且,跟它相關的那場儀式實在詭異醜惡,令警方不得不意識到:他們無意中發現了一個未知的黑暗邪教,而且這個教團的可怖程度甚至超過了最邪惡的非洲巫毒教。警方逮捕了一些成員,逼問他們,但除了一些古怪又難以置信的故事之外,關於這個教團的來源,警方什麼也沒問出來。因此,警方才急著求助古文物專家來判斷這尊可怖雕像的來源,好通過它追蹤那個邪教的源頭。
勒格拉斯警探沒有料到,他帶來的東西引起了轟動。參會的科學家們一看見這東西,便陷入緊張與激動中,立即把警探團團圍住,圍觀起雕像來。這座小型雕像極其怪異,透著一股難以測量的古老氣質,讓人不禁猜想它屬於某個尚未被發現的遠古文明。這尊可怖石雕的風格不屬於任何一個已知的流派,難以判斷年代,但從其暗淡發綠的表面來看,它仿佛已經存在幾百甚至幾千年了。
最終那尊雕像被人們手把手地挨個傳看,仔細研究。它的高度約有七到八英寸,做工精緻講究,輪廓看上去是個類人猿一般的怪物,但頭部卻像章魚,臉龐長著一大團觸角,身體則布滿鱗片、質感韌如橡膠,前足和後足上有著巨大的爪子,身後還有修長狹窄的翅膀。這東西一看就充滿了可怖且超凡的惡意,似乎還有些發腫膨脹,它險惡地蹲坐在一塊長方形的磚塊——一個基座上,上面刻著無法辨識的文字。它翅膀的底端垂到了基座的後沿上,身子占據基座中央,那對長著利爪的後足則蜷曲著扣住前沿,還向基座底部伸出了四分之一長。它那酷似頭足類動物的腦袋往前躬著,龐大的前足扣在屈起的雙膝上,臉上的觸角則摩挲著前足背面。這尊雕像透著一股怪異的真實感,而由於它的來源未知,更是令人莫名生畏。毫無疑問,它經歷過久遠得難以計量的年月,卻沒有跡象顯示,它屬於人類文明長河中任何一種已知的藝術風格——哪怕是史前的風格。這雕像的存在完全是孤立的,就連它的材料究竟為何物也是個謎團:這塊石料滑溜溜、黑中透綠,表面有金色和閃光的斑點條紋,目前的地質學和礦物學研究中並沒發現過類似的岩石。基座上的文字也同樣令人困惑,在場學者儘管囊括了全球古文字領域的半數專家,卻無一人能指出它是什麼語言,或者哪怕是稍稍與它鄰近的語言。這些文字就和石像所呈現的怪物以及石料本身一樣,來自某個距離人類遙遠得可怕的世界。那個世界仿佛存在著古老、醜惡的,堪稱瀆神的生物,我們的世界、人類的思維遠遠無法想像。
然而,儘管學者們紛紛搖頭,坦承無法幫上警探的忙,在場卻有一人表示這尊怪物和這些文字有一絲眼熟。雖然他自己也拿不太準,但還是把他知道的一些古怪雜聞講給了眾人聽。這人便是如今已故的威廉·錢寧·韋伯,普林斯頓大學考古學教授,一個沒什麼名氣的探險家。過去的四十八年裡,韋伯教授一直在走訪格陵蘭島和冰島,尋找某種北歐古文字銘文,卻沒能成功。當他登上西格陵蘭島沿岸的高地時,曾經遭遇一支墮落的愛斯基摩人部落,或者說是教團,這群人信仰一種宗教——一種怪異的惡魔崇拜,其邪惡嗜血、讓人反胃的程度,令韋伯教授不寒而慄。這種宗教連其他愛斯基摩人部落都知之甚少,提起它來,只會令他們戰慄,說它源自古老得可怕的、創世之前的遙遠紀元。這些人除了擁有不可名狀的習俗、舉辦活人獻祭之外,還會進行一種代代相傳的古怪儀式,祭祀一位至高無上的遠古惡魔,或稱之為“托納蘇克”(1)。韋伯教授小心地記錄下了一名年事已高的愛斯基摩巫醫的話,儘量用羅馬字母表示出這個詞語的發音。但最重要的一點是,那群教眾崇拜的偶像——當時,極光高高飄浮在冰山懸崖上空,而他們在圍著那尊偶像跳舞——如教授所言,正是一塊非常粗糙的石質浮雕,上面刻著醜陋的圖畫和一些神秘的文字。在他看來,如今擺在眾人面前的這尊可怕東西的主要特徵,和當時那塊雕像略為相似。
在場眾人聽到這個信息後半是疑慮半是驚喜,而勒格拉斯警探更是倍感激動,立即追問起韋伯教授來。警方在沼澤地帶逮捕了那些邪教信眾之後,曾經記錄了一份他們的儀式咒文,而現在,勒格拉斯警探則懇求韋伯教授儘可能回憶一下那些愛斯基摩人中流傳的咒文。在一番費力的仔細對比之後,警探和教授都對他們得出的結論驚訝得張口結舌:在兩個相隔千山萬水的地方舉行的兩場可怖儀式,竟然使用了相同的咒語!不論是愛斯基摩巫師,還是路易斯安那州沼澤的祭司,都對著他們相似的偶像,念誦著基本如下的咒語——詞與詞之間的分隔,是根據他們吟誦時慣用的停頓來猜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