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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名叫凱西——他說了許多關於老馬什工廠的事情,而他所說的事情正好與一些瘋狂的傳說相吻合。帳本已經破爛得不成形,而機器看起來已經很老舊,幾乎是要廢棄的了,看起來好像沒怎麼使用過一樣。這個地方仍在使用馬努賽特河下游瀑布的水能資源,而且這裡的員工很少,好像也不做什麼事情。他向我講述這些事情的時候,令我不禁想起了當地的流言——實際上,馬什根本就不生產他銷售的那些東西。許多人都說他擁有的那些設備根本就不夠經營這地方的,而且他一定是從其他地方收購了這些怪異的裝飾——天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但是,我並不相信這些話。馬什一家賣的那些新奇古怪的戒指、臂環和頭飾以及別的一些東西已有近一百年的歷史了,要是真如傳言所說他們是從哪裡獲取的那些東西,那麼公眾到這時候早就會發現了。還有就是,印斯茅斯附近根本就沒有能夠運輸的輪渡或是卡車。而工廠真正進購的則是怪異種類的玻璃以及一些不值錢的橡膠製品——會令你想起那是他們過去買來同野蠻人做交易的。但明擺著的事實則是,所有去那間工廠的檢查員都遇上了奇怪的事情。二十年前,其中一名檢查員在印斯茅斯失蹤了——從此杳無音訊——而我所知道的喬治·科爾有一天夜間在那裡瘋掉了,之後便被兩個來自丹弗斯精神病醫院的人給拖走了,他現在仍舊在那裡。他一直說著某種聲音以及關於鱗狀水怪尖叫的事。
“而這一切令我想起了另一個古老的傳說——關於臨近海岸的黑色暗礁。他們稱那是惡魔的暗礁——絕大多數時,它幾乎都是在水面之上,儘管如此,也不能稱其為真正的島嶼。傳說有人偶爾會看見整個惡魔軍團都聚集在那塊暗礁上——四處爬行,或是在頂部的岩穴中進進出出。暗礁表面崎嶇不平,離岸約有一英里遠,而且水手為避開它,時常要繞很遠的距離。他們反對馬什船長的一件事情就是他常會趁著暗礁乾燥的時候登到那上面;可能是那礁石的形狀吸引著他,但有傳說稱他與魔鬼做了交易。那都是發生在1846年爆發大規模流行病之前,印斯茅斯大半的人都在那場災難中喪生了。人們一直沒有找出那場災難的癥結所在,也許就是通過航行歸來的船隻,從中國或是什麼地方帶入了某種外國疾病。
“也許那場瘟疫奪走了印斯茅斯優良血統之人的性命。總之,他們現在極其可疑——在那些人中,最多能有五六百人。而富有的馬什一家與旁人一樣都壞透了。我想他們就是在南方被稱作‘白色垃圾’的人——目無法紀、狡黠、做盡了見不得人的勾當。絕大多數捕捉龍蝦的漁民會滿載而歸——都要用卡車往外面運輸。然而,沒人能夠了解他們的動態,就連州立學校的官員與人口普查員都費了好大一番工夫。這就是為什麼,如果我是你的話,就絕不會晚上去那裡的原因。我從來沒有去過那裡,也不希望去,但我想白天從那裡經過是不會傷害到你的——雖然這裡的人都會勸你不要那樣做的。如果你只是想觀光,那印斯茅斯對你來說應該是個不錯的地方。”
因此,那天晚上我就一直在紐伯里波特公立圖書館中,查閱了與印斯茅斯相關的資料。而我試圖在商店、餐廳還有消防站向當地人詢問些事情時,卻發現他們要比售票員猜測的更不願開口,而我也意識到自己沒有過多時間讓他們克服自身對此事的避諱。他們都對我展現出了些許猜忌,基督教青年會的會員只是勸阻我不要去那個陰森、頹敗的地方,圖書館裡的人也是同樣的態度;可能他們都認為印斯茅斯只是一個被過度渲染了的、歷經衰敗的城市個例。
圖書館書架上的埃塞克斯縣史料只透露了些隻言片語的消息,僅提及了那個小鎮形成於1643年,在獨立戰爭之前,這裡一直以造船業而聞名;19世紀初期,航海業也曾一度繁榮,之後又利用馬努賽特河的優勢,形成了一個小型的工業中心。儘管之後的記錄毫無疑問是具有重要意義的,但小鎮衰敗的歷史還是很少有記載。內戰之後,所有的工業生產都集中在了位於瀑布下游的馬什提煉公司,而其產品貿易形成了唯一剩餘的大型商業。很少有外國人來到這裡;主要僅有些波蘭人和葡萄牙人在小鎮的南部邊緣生活。當地的財政狀況及其糟糕,若不是有馬什的工廠,那地方早就倒閉了。
在圖書館的商業區,我看到許多馬什提煉公司的小冊子、目錄表以及GG記錄表,而後便意識到這是個多麼顯而易見的事情——那竟是當地唯一的工廠。工廠出售的珠寶以及裝飾品極其新穎別致,堪稱完美的工藝品。的確,沒有人能夠否認產品鍛造得極其精緻,而且手工藝製作一定起到了重要作用,至少是在製造過程的最後階段。其中有些關於產品的半色調照片深深吸引了我,其設計的陌生感與美感似乎在向我的眼睛暗示著一種深奧、異域的特質——這種特質是如此壯麗與奇特,以至於令人不禁遐想這種設計靈感到底是從何而來。
人們很容易相信小冊子上的宣傳——這一珠寶深受品味精緻的人喜愛,而且有幾件樣品陳列在博物館的現代工藝品展區。
大件物品陳列在了顯著的位置——臂環、頭飾和精心設計的垂飾——但是像耳環以及一些更小的物件就有很多了。浮雕或刻飾的設計——有的是傳統樣式,還有的是怪異的海洋基調——鍛造風格極其獨特,與我知道的任何民族及時代的傳統藝術風格都毫無相同之處。珍貴合金的怪誕之處將這種超世俗的特徵渲染得更加鮮明,這種整體效果在幾處彩圖中體現得淋漓盡致。這些圖繪的物件中有著什麼東西強烈地吸引著我——幾乎是失衡的——而我也決心要儘可能地去看些原作品的物件,無論是在印斯茅斯、商鋪、博物館,或是其他什麼地方。然而,與迷戀一同還混雜著不同的厭惡感,那種感覺,可能是來自售票人員告訴我有關這生意創始人的邪惡、愚蠢的古老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