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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似乎大多數的遠古者都遷移到了相鄰的這處深淵之中。當然部分原因在於,這片區域一直是遠古者心中的聖地;但更多的是因為,遠古者希望繼續前往參拜山上修建的似蜂巢般密密麻麻的神殿廟宇,陸地上的城市既能作為夏日行宮居住,又能充當地下交通的中轉地。為了便於兩地之間往來,遠古者們又重新修繕了沿途通道,包括打通老城與深淵之間地下的直接通道——我們反覆推敲,在之前那份導航地圖上仔細標記出通道進出口的位置,經過觀察分析,我們發現至少有兩條通道在我們探索範圍之內;它們都在這座城市靠近山麓一帶,一條朝向遠古河道,距離我們不到四分之一英里;一條在相反方向,比前一條距離我們要遠上一倍。
似乎深淵兩邊也有一些乾燥地帶;但是遠古者仍然選擇將新的城市建在水下——明顯是因為水下溫度相對穩定,溫暖舒適。這裡的海水深入地底,地底傳出的熱量可以保證遠古者一直安全地生活在這裡。而遠古者剛開始只能短暫地——最終發展到全天候——生活在水下;因為它們的鰓從未完全退化消失。許多壁畫上還顯示,這些水下居民常常前往水底其他城市走親訪友,又常常在遠古大河水下遊戲沐浴。對於一個已經習慣了漫長極夜的種族來說,水下的黑暗環境也完全不成問題。
儘管這些晚期壁畫不如以前精美,但上面描述的海底新城建立的過程,仍然如同史詩般有著恢弘壯麗的旋律,十分震撼人心。遠古者計劃得非常科學;從滿是洞穴如蜂巢般的山脈中開採不會溶解的堅硬岩石,從海底近鄰城市請來嫻熟的工匠,根據完美的設計圖建造了海底新城。這些工匠帶齊了所需的一切工具——修格斯組織細胞,可以培育出舉起和搬運巨石的生物,還有一些原生質,可以變成發光體用來照明。
最終,黑暗的海底形成一座規模龐大的巨大城市;建築風格與地面城市相仿,建造時運用了精確的數學理論,建造工藝幾乎能與地面城市相媲美。新培育的修格斯能變化出巨大的體形,同時擁有驚人的智力,能快速反應和執行主人的指令。這些修格斯似乎可以模仿遠古者發聲,並進行會話交談——如果萊克解剖時的推斷是正確的話,應該是一種類似廣域音調的笛聲——而且這些修格斯更多地按照口頭指令,而不是像過去那樣通過催眠行動。然而,它們仍然還在遠古者的掌控之中。發光體的照明作用也十分有效,遠古者在海底並不能像在地面上一樣,可以看到熟悉的美麗極光,這些發光體幾乎彌補了遠古者的這種失落感。
儘管技法上存在不同程度的退步,但藝術創作與裝飾工作仍備受重視。遠古者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這種藝術水準的下降;很多地方,它們也和那位羅馬的君士坦丁大帝的做法一樣,將地面城市裡那些精美的壁畫轉移到海底新的城市,那位羅馬大帝,在其文明衰落之際,也曾搶奪希臘和亞洲最好的藝術品,將拜占庭首都修建得輝煌無比,遠遠超過自己民族所能達到的藝術高度。但是遠古者這些壁畫雕刻的轉移量並不是很大,很顯然它們一開始並未想完全遺棄地面上的城市。到後來完全遺棄的時候——一定是發生在兩極進入更新世後不久——遠古者已經對現狀得過且過——或者說也不想管那些古代雕刻有什麼藝術價值了。但不管怎樣,我們身處的這座荒寂的城市,裡面的壁畫還未遭到大規模的剝落遷移;儘管連同其他可攜帶物體,最好的獨立存在的雕像都被帶走了。
正如我前面所說,我們在有限的時間裡從牆上的壁畫推測出了一部分故事內容。壁畫上描述了遠古者來往於兩座城市的場景,夏季在地面城市,冬季在海底城市,有時會與南極以外的海底城市進行貿易往來。這時,遠古者可能已經意識到地面城市逃不過終將覆滅的厄運,因為壁畫上很多地方都表明寒冰正在侵蝕城市的跡象。植被開始減少,冬季積雪即使到盛夏都不能完全融化。爬行動物的家畜幾乎全部死亡,哺乳動物生存得也異常艱難。為了維持地面城市的運轉,遠古者不得不培育一種耐寒的無固定形狀的修格斯;在以前遠古者是不願意這樣做的。遠古大河不再奔流,海洋上層區域的生物,除了海豹和鯨魚,幾乎全部銷聲匿跡。鳥類全部飛走了。只剩下醜陋的大企鵝。
這之後又發生了什麼就只能全憑猜測了。新的海底城市又存在了多久?它還如死屍般躺在永恆的黑暗裡嗎?海水最終全部冰凍了嗎?南極以外的海底城市又是怎樣的命運?是否有遠古者順著不斷生長的冰蓋往北遷移了呢?現存的地質學中並未提及它們的存在。可怕的米·戈是否還威脅著南極以外的大陸?即使到了今天,在人類無法到達的那一片黑暗無光的深淵之中,是否有人能說清可能還有什麼在其中徘徊嗎?那些生物似乎能承受任何程度的水壓——居住在海邊的人們有時能釣出奇怪的東西。上一代探險家博克格爾文克看到的南極海豹身上出現的那種神秘殘暴的傷口,就真的是殺人鯨造成的嗎?
萊克發現的那些生物樣本已經超出我們推測的時間範圍了,因為其周圍的地質環境說明它們肯定生活在地上城市歷史上最早的時期。根據發現位置上的地質情況來看,它們至少有三千萬年的歷史了;我們推測在它們生活的年代,海底的新城,甚至那些洞穴本身,都尚未出現。他們記得的是更久遠的歲月,那時遍地生長著茂盛的第三紀植物,地面的年輕城市剛剛煥發生機,城中藝術氛圍濃厚,一條壯闊的大河從巍峨山脈中流淌下來,一路向北奔騰進遠方的熱帶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