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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聽到從房間某處傳來的時鐘滴滴答答的聲音時,我甚至產生了模糊的感激之情,慶幸自己還能聽到一點正常的聲音。不過這也提醒了我,讓我想起了這個地區的另一個讓我感到不安的特徵——這裡沒有任何活的動物。我可以肯定,這附近沒有任何農場裡養的牲畜,而且現在我還意識到,我連野外的生物在夜間活動時應該正常發出的聲音都完全聽不到。要不是遠方還有一些我看不見的溪水在流動時發出不祥的、潺潺的聲音,我會覺得這一片寂靜太過反常了。這是一種來自於星際間的沉寂,同時我也在想,是怎樣一種產生於星際間的、觸不可及的瘟疫在威脅著這片地區。我回想起古老的神話傳說里常說,狗和其他的野獸總是厭惡外來生物,同時也開始思索那些留在小路上的痕跡可能透露著什麼。
VIII
沒想到我一走神就陷入了昏睡。不要問我睡了多久,也不要問我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有多少是純粹的夢境。如果我告訴你,我在某一時刻醒了過來,並且聽到和看到了某些事情,你一定會說,那個時候我還在夢中沒有醒來,而且,直到我最後衝出農莊的那一刻,之前所有的時間我一直都在夢中。當時我衝出房子,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小木棚,我記得之前在那裡見過一輛老福特車,而後,我鑽進車裡,緊緊地攥著方向盤,在那些生物出沒的群山里瘋狂而又漫無目的地疾馳,最後,經歷了好幾個小時的顛簸和曲折,我最終穿越了險惡的密林,抵達了一個小村莊,而這個小村莊後來證明是湯森鎮。你當然也許會無視我所說的一切怪事,並且認為所有的柯達照片、蠟盤唱片裡的各種聲音、圓缸和其他設備發出的各種聲音,以及其他類似的證據全部是我編造的謊言,都只是我借用現在已經失蹤的亨利·埃克利自導自演的一場騙局。你甚至還會認為,整個事件都是埃克利和其他的怪人合作,精心製造的一起無聊又愚蠢的惡作劇。也就是說,正是埃克利自己在基恩火車站偷走了黑色石頭的快遞包裹,並讓諾伊斯製作了那張可怕的蠟盤唱片。然而奇怪的是,諾伊斯的身份直到現在也沒有得到確認,雖然他肯定經常在埃克利的周圍地區活動,但是埃克利家附近地區的所有村民都說完全不認識這個人。我現在特別希望自己能在逃跑前停頓片刻,記錄下諾伊斯的車牌號碼,又或許我什麼都不做才是更好的選擇。因為不管你怎麼說,也不管我有時會如何嘗試著去說服自己,有一件事情是確定無疑的,那就是,那些令人憎惡的外來勢力一定就潛伏在那些幾乎是不為人所知的群山里。而且,那些勢力還擁有很多滲透進人類世界的間諜與密探。因此,從今以後我想要做的一切事情,就是與這些勢力以及它們的人類密探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我把整個事件都告訴了治安官,然後就跟隨搜索隊趕到了埃克利的農莊。但是,等我們到達那裡時,埃克利早就沒影兒了,任何線索都沒留下,只看到書房角落裡的安樂椅旁邊扔著他寬鬆的晨袍、黃色的頭巾以及裹腳布,也不知道屋子裡有沒有其他衣物被他帶走。不過他飼養的看門犬和家畜確實都消失了,而且房子的外牆和部分內牆上都發現了奇怪的彈孔。但是除此之外,再沒有發現其他任何可疑的線索。屋子裡甚至都沒有找到圓缸和機器,我用行李箱帶來的證據也不見了,連那個奇怪的氣味和模糊的振顫感都消失了,甚至連小路上密密麻麻的腳印也沒有了,直到最後,我也沒有發現任何值得懷疑的怪東西。
從埃克利的家裡逃出來之後,我在布拉特爾伯勒待了一周,並找了各種各樣認識埃克利的當地人詢問關於他的事情,從他們那裡得到的消息讓我更加堅信整件事並不是一場虛構的夢境或者幻覺。我發現了種種奇怪的事實:埃克利的確曾經購買過大量的看門犬、軍火和化學品,而且他的電話線也總是被莫名其妙地切斷,這些事實都是有記錄可查的。同時,所有認識他的人,包括他在加利福尼亞的兒子,都承認他偶爾會對奇怪的研究發表評論,並且這些評論和研究存在著某種相互吻合的統一之處。市民們都一致認為他瘋了,而且不假思索地斷定我們查到的所有證據都是他在精神錯亂時設計的狡詐騙局,甚至可能還得到了一些古怪的合伙人的教唆和協助。然而,那些地位低賤的鄉下人的說法跟市民們就完全不一樣,他們全都維護埃克利曾經對他們說過的每一個細節。埃克利曾經給一部分村民展示過他拍攝的柯達相片和那塊黑色石頭,也為他們播放過那張令人不寒而慄的蠟盤唱片,那些村民都覺得那些腳印和奇怪的嗡嗡聲響跟古老的神話傳說里描述的並無二致。
那些村民們還說,在埃克利發現那塊黑色的石頭之後,他們便開始在埃克利的農莊附近越來越頻繁地發現某些可疑的情況與聲音。現在,除了郵遞員和其他臨時拜訪的、心智堅定的人之外,其他人紛紛迴避那個地方。眾所周知,黑山和圓山都是經常鬧鬼的地方,我甚至都找不到一個曾仔細探索過那裡的人。從很久以前,就會偶爾發生當地人在那片地區失蹤的事情,而這些失蹤人口裡現在也增加了那個幾乎過著流浪漢生活的沃爾特·布朗,埃克利曾在寫給我的書信中提到過這個人。此外,我還遇到了一個農夫,他自稱曾經在洪水事件里親眼看到泛濫的西河裡漂浮的古怪屍體,當時新聞報導河裡有好幾具屍體,他見過其中的一具。不過他描述的故事實在是太令人困惑了,並沒有什麼真正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