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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後,阿卜杜勒帶領我們沿著莫哈默德·阿里大街一路走向古老的蘇丹·哈桑清真寺,來到有側塔護衛的阿布·阿爾·阿扎布之門前。在這座大門之後,有著陡峭高牆的通道一直向上延伸到了雄偉的堡壘里——據說薩拉丁用從那些已被遺忘的金字塔上開採下來的石塊修建起了這座堡壘。日落時分,我們爬上了陡坡,繞著近代修建起來的莫哈默德·阿里清真寺四下活動,並從讓人目眩的宣禮塔上俯瞰了神秘的開羅——那些精雕細刻的穹頂、纖細優雅的尖塔以及仿佛燃燒般的花園全都被鍍上了一層金色。在距離城市較遠的地方是新博物館那羅馬式的穹頂;而在那之後——越過神秘莫測、孕育了世代王朝與亘古歲月的黃色尼羅河後——便是利比亞沙漠那若隱若現、充滿了險惡意味的綿延黃沙。那裡波瀾起伏、五光十色,因為充滿了更古老的秘密而顯得邪惡莫測。鮮紅的太陽逐漸低沉,帶來了埃及黃昏時分那嚴酷無情的寒意;而當它平穩地停駐在世界邊緣之上時,仿佛就像是赫利奧波利斯中供奉的神明——地平線之日,拉·哈拉克提——一般。我們看到它那朱紅色的火焰勾勒出了吉薩大金字塔那黑色的輪廓——當圖坦卡蒙在遙遠的底比斯登上自己的金色王座時,這座金字塔已有一千年的歷史了。接著,我們意識到在那與阿拉伯世界有關的開羅所展開的旅行已經到此結束了,我們必須去一睹古老埃及的深邃秘密——那個處於黑暗年代、有著拉與阿蒙、伊希斯與奧西里斯的古老埃及。
待到第二天早晨,我們便動身前往金字塔。我們搭乘一輛維多利亞式馬車穿過了青銅獅子守護著的雄偉的尼羅河大橋;駛過了有著茂密乳香樹叢的茲雷德島;然後又跨過了通向西岸較為矮小的英格蘭式橋樑。我們沿著河濱路,在成排乳香樹的遮蔽下,穿過了巨大的動物園,來到了吉薩地區的郊外——後來那裡又修建起了一條專門通向開羅的新橋。而後,我們沿著謝赫·阿爾·哈拉姆路轉向內陸,穿過一片郊外的曠地,並且看到了一些乏味無趣的水渠與衣裳襤褸的當地居民。直到最後,我們望見此次旅行的目的地隱約出現在了地平線上,劃開了黎明的薄霧,在路邊的水塘上構成了反轉的倒影。正如拿破崙對他手下士兵所說的一樣,四十個世紀的時光正俯瞰著我們。
接著,道路開始陡峭地向上延伸,直到最後我們抵達了米納酒店與電車車站之間的中轉站。阿卜杜勒·里斯很能幹,幫我們買到了參觀金字塔的遊覽券,而且似乎對那些擁擠、叫喊、粗魯無禮的貝都因人頗為了解。這些野蠻人居住在一個稍遠些的骯髒泥村里,並且會頗為討厭地襲擊每一位旅行者,但阿卜杜勒·里斯卻能將這些貝都因人阻擋住,讓他們保持在體面的距離上,不會貿然接近。這位導遊為我們弄到了一對相當不錯的駱駝,而他自己則騎上一頭驢子,並且將我們騎乘的動物交給了一群酬勞昂貴卻沒多少用處的男人與男孩兒牽著。需要橫越的曠野其實非常狹窄,所以那對駱駝幾乎沒派上什麼用場,但這段頗有些麻煩的沙漠旅行卻並沒有讓我們感到遺憾。
金字塔群坐落在一塊岩石高地上,與其南側緊鄰的則是許許多多帝王與貴族的墳冢。這些墳冢修建在孟菲斯——這座早已作古的首都——近郊,與金字塔一同位於尼羅河西岸,吉薩偏南的地界上。早在公元前3400年到前2000年,此地曾欣欣向榮一片繁華。大金字塔就坐落在現代公路邊——它由基奧普斯,或者說胡夫法老修建,那四百五十英尺的高度垂直聳入雲霄。從它的位置向南,緊隨其後的便是第二金字塔。它由基奧普斯的子嗣,法老卡夫拉修建。雖然比大金字塔稍小,但由於所處的地勢更高,所以看起來甚至比大金字塔更加雄偉。而由法老孟卡拉於公元前2700年修建起來的第三座金字塔則要比前兩座小得多。在岩石高地的邊緣,第二金字塔的正東方,豎立著巨大而可怕的斯芬克斯雕像——不過,它的面孔可能被替換成了修建者,高貴的卡夫拉法老的巨型肖像。這尊巨像緘默不言、面帶譏諷,卻睿智得超越了所有人類與記憶。
其他地方還有些較小的金字塔以及一些小金字塔被毀壞後殘存下來的遺蹟,整個高地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陷坑,那裡面埋葬著僅次於王室的顯貴階級。這些陷坑上面原本修建著石室墳墓,或是在幽深墓道上方修建著石凳般的建築結構,就像其他那些在孟菲斯地區的墳墓里發現的一樣——紐約大都會博物館中的波納德墓室里也展覽過這些東西。然而在吉薩,這些露在地上能看得見的東西早已被時間與搶掠者清掃乾淨了;只有那些被沙子填滿,或被考古學家清理出來的岩石墓道依舊證明它們過去還存在著。每個墓穴都連接著一個小的禮拜堂,那些祭司或是親屬會在此獻上食物,並向那些盤旋翱翔著的卡,或者說死亡的真義,進行禱告。那些小的墓穴會在各自的石頭墓室或上層建築中設有附屬的小型禮拜堂,但金字塔中停設法老尊貴遺體的禮拜堂卻是一座獨立的神廟,每一個都在它相鄰金字塔的東面,並由一條堤道通向宏偉的入口禮拜堂,或是岩石高地邊緣的入口。
連接著第二金字塔的入口紀念堂幾乎已被風沙給完全掩埋了。而今,它低陷在斯芬克斯雕像東南面的地下,敞著自己的入口,露出一小部分的遺蹟。一直延續下來的傳統將它稱為“斯芬克斯神廟”;倘若斯芬克斯的確象徵著第二金字塔的修建者卡夫拉,那麼這種稱呼似乎也說得過去。但是,早在卡夫拉之前也曾有過一些與斯芬克斯有關,而且讓人覺得頗為不快的傳說——可是不論它過去有著一副什麼模樣,法老都將它替換成了自己的面孔,好讓人們在望向它的時候不會感到恐懼。這座雄偉的神廟中曾出土過一尊由綠閃石雕刻而成的、真人大小的卡夫拉雕像——如今它已被轉移到了開羅博物館裡——當我看見那座雕像時,頓時覺得肅然起敬。時至今日,我仍不敢肯定整座建築的挖掘工作是否已經完成了,但早在1910年的時候,它的主體結構還被埋在地下,而且在夜晚,神廟的入口還會被嚴嚴實實地堵起來。當時的挖掘工作由德國人主持,但後來發生了戰爭,或者其他某些事讓他們沒有繼續挖掘下去。考慮到我當時的經歷,以及某些在貝都因人中秘密流傳但開羅民眾卻並不知情,或是不願採信的謠言,我本該對這裡的發掘進展多留個心眼兒——尤其是那條被人發現古怪地並排放置著法老雕塑與一些狒狒雕像的橫向走道,還有走道里的某口豎井——但我後來還是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