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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一幅景象迅速地進入了我的意識中,令那些模糊不清的威脅和不斷湧現的幻象似乎變得渺小平淡、微不足道起來。我剛才說過,我是懷著一絲模糊又悠閒的好奇心去打量著路上留下的各種各樣的痕跡。但是突然之間,這種好奇心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令人暈厥的恐懼感扼殺了。因為,儘管那些塵土中的痕跡大多都很混亂,並且重疊在一起,不太可能吸引我那不經意的掃視,但我那焦慮不安的目光還是捕捉到了一些細節,比如通向房子的小道和大路相接的地方。同時我也絕望而又確定無疑地認出了這些細節所蘊含的可怕深意。在收到埃克利寄來的柯達照片後,我曾花上好幾個小時的時間凝視照片裡那些屬於外來者的爪印。啊,我說的絕不是空話。我對那些生物留下的令人嫌惡的痕跡簡直再熟悉不過了,而且從爪印那模糊不清的方向也能看出,這絕不是屬於地球上的任何生物所能夠製造出的恐怖。我絕不會在心中留存任何的寬容,允許自己有機會認錯那些生物的爪印。客觀地說,在我的眼前,的的確確存在著至少三處爪印,而且,留下的時間正是在幾個小時之前。這些爪印跟那些從埃克利的家中進進出出、數目多得出乎我意料的模糊人類腳印混在一起,卻顯得格外地引人注目。這是那些活生生的來自猶格斯的真菌類生物留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蹤跡。

    我儘量讓自己保持鎮定,抑制住了內心想要發出尖叫的衝動。因為,假設我真的相信埃克利信里所說的情況,那麼肯定還會發生更多我預想不到的事情。而且埃克利曾經在信中告訴過我,他已經與那些生物達成了和解。由此說來,如果有一部分生物來到埃克利的房子拜訪他,就不能說是不正常的事情了。只是,我的恐懼感還是比這些自我安慰更加強烈。我在心裡問自己,難道真的能有人在第一次見到這些來自外空深淵的活生生的生物留下的爪印時,還能表現得無動於衷嗎?就在這時,我看到諾伊斯推開了門,快步向我走來。我想,我必須保持鎮定,不能表現出自己內心的恐慌,因為我覺得這位親切友好的諾伊斯先生對埃克利的研究一無所知,根本不知道他一直在對禁區世界進行最深刻又最驚人的調查和研究。  

    諾伊斯匆匆忙忙地走過來告訴我,埃克利得知我來的消息很高興,現在正在準備見我,不過他得了突發性哮喘病,跟我溝通起來會比較吃力,可能會讓他在未來的一兩天裡無法勝任一個稱職的東道主。哮喘病發作的時候會對他的身體造成很大的影響,而且總是伴隨著令他虛弱的高燒和全身無力的症狀。當這些症狀持續發作時,他的身體狀況根本就吃不消,因此他不得不壓低聲音說話,並且走動時也非常笨拙和虛弱。他的腳和腳踝也腫脹得很厲害,所以他只得將它們包紮得嚴嚴實實,就像一個患上痛風的老守衛一樣。埃克利今天的狀況就很糟糕,所以我可能在很大程度上都需要自己照顧自己了,不過他仍然很渴望跟我進行交談。我可以去前廳左手邊的書房裡找他,不過那裡面的窗簾全都拉上了,因為他在生病期間不能接觸到陽光,他的眼睛現在對光線非常敏感。

    諾伊斯向我轉達了這些信息之後,就跟我道別了,然後坐進他的汽車裡開向了北方,而我也開始慢慢走向埃克利的房子。諾伊斯走的時候,房門是半開著的。我沒有徑直走進去,而是在距離房門還有一段距離的位置,將周邊的情況仔細觀察了一番,試圖搞明白究竟是什麼東西讓我產生了如此模糊又古怪的感覺。庫房和穀倉看起來相當整潔、其貌不揚,並且我注意到埃克利那輛破舊的老福特車就停在那間寬敞的、沒有上鎖的庫房裡。就在這時,我終於找到了一直讓我感到古怪的原因了。那就是這周圍徹底的寂靜。通常來說,一個農場裡最起碼會養各種各樣的家畜,那麼這些家畜就應該發出一些噪音,但是在這裡,我沒有發現任何生命的跡象。埃克利養的那些母雞和豬都去哪兒了?埃克利曾經在信里提到過,他還養了幾頭奶牛,或許那幾頭奶牛是放出去吃草了吧,而那些看門犬也可能已經被賣掉了。然而,我竟然連一丁點兒母雞發出的咯咯聲和豬發出的咕嚕聲也沒聽到,這就真的有些不太正常了。  

    我沒有在小路上逗留太久,而是果斷地走進了半開著的房門,並在進去之後把房門關上了。這個動作讓我產生了一種截然不同的心理效應。而當我意識到自己已被關進房子裡的時候,我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從心底里渴望著能馬上逃離這裡。倒不是因為房子裡面看起來非常兇險不祥,恰恰相反,我覺得眼前這條優雅的殖民時代晚期風格的走廊建造得相當有品位,也非常欣賞它的設計者表現出的品位和修養。真正促使我產生逃跑想法的是某些更加細微的、難以琢磨的東西。或許,這種東西就是我聞到的某種古怪的氣味。但是同時我心裡也清楚,即便古老的農莊保養得再好,有點發霉的古怪味道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VII

    我不想被這些陰暗的疑慮壓倒,於是去努力回憶諾伊斯走之前囑咐我的話,並且推開了我左手邊那扇裝著六塊鑲板與黃銅門閂的白色大門。進門之前我就想到裡面的光線會比較暗,但是門後的房間比我想像中的更加黑暗。而當我走進去的時候,我留意到剛才聞到的那種奇怪的氣味變得更加濃烈了。同時,空氣里似乎飄蕩著某種微弱的像是幻覺一般的旋律或是顫動的聲音。有那麼一瞬間,緊閉的窗簾縫隙里透進來一絲光亮,借著這點微弱的光,我隱約看到了一些東西,然後就聽到了一陣帶有歉意的咳嗽聲或者是低聲說話的聲音。我的注意力立即隨著這些聲音轉移到了房間遠處一個更加黑暗的角落,那裡擺放著一張大大的安樂椅。在那片深邃的陰影里,我隱約看見了一個男人的臉和一雙手,都反著白色的光。他似乎在試圖張嘴跟我說話,於是我立刻走上前去跟他問好。雖然光線很暗,但我的直覺告訴我,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埃克利本人,也就是邀請我進行這趟旅行的東道主。我曾反覆仔細地觀察過柯達照片裡的埃克利,我認得他那張目光堅定又飽經風霜的臉,還有臉上參差不齊的灰白色的鬍鬚,我絕不會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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