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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春天和前一年一樣,依舊是淫雨霏霏;兩個監視者依舊仔細地關注著柯溫農場後方的河堤。雨水沖刷走了一大片泥土,他們也發現了一定數量的骸骨;但是他們卻從未瞥見任何實際存在的地下建築或洞窟。不過,波塔克西特河下游一英里遠的村莊裡卻傳出了一些流言。在那兒,河水聚成了瀑布沖刷在一塊石頭平台上,然後匯流進平靜的內陸山凹中。幾座古雅的村舍從鄉間的小橋邊一直爬到了山丘上,而那些捕魚用的小帆船則停泊在昏昏欲睡的碼頭上。然而就是在這裡,傳出了一則模糊的目擊報告——有人看見一些東西順著河水漂下來,然後在瀑布上一閃而過。當然,波塔克西特河是一條很長的河流,蜿蜒著繞過了許多定居點,也經過了大量的墓地,而且這一年的春雨也特別的大;但橋邊的漁民卻一點兒也不喜歡其中一個東西沖入下方靜止水域時瞪著他的瘋狂模樣,更不喜歡另一個幾乎是在高聲大叫著的東西——雖然它的模樣狀況與那些能發出叫喊的平常事物相去甚遠。由於韋登當時正在出海,這條流言讓史密斯一個人急急忙忙地趕到了農場後面的河岸上,因為那兒顯然會有大規模坍陷的證據。然而,他卻沒有在那裡看到任何曾存在有一條隧道的證據;那裡發生了一場小規模的塌方,只留下一道從高處沖積下來、混雜著泥土與灌木的實心土牆。史密斯在堆積區試著進行了一些挖掘工作,但最後仍因為一無所獲而放棄繼續挖下去——或者,也可能他害怕真的會挖出一些什麼東西來。讓人感興趣的是,倘若固執己見、復仇心切的韋登沒有出海的話,那麼他會做些什麼。
Ⅳ
到了1770年秋天,韋登覺得是時候向其他人講述他們的發現了,因為他掌握了一連串相互關聯著的事實,而且還有著另一個目擊者作為支持,即便有人可能會指控他因為妒火中燒、報復心切而催生出了一系列幻想,他也能利用史密斯的證詞加以駁斥。他首先將這些秘密透露給了郵船企業里的詹姆斯·馬修森船長——因為馬修森船長非常了解韋登,對他的誠實品性深信不疑;此外,他也有著足夠的影響力,能讓鎮裡人願意尊敬地聆聽他的故事。這次密談發生在碼頭附近的薩賓酒館,而且史密斯也參加了談話,並且幾乎是證實了韋登的每一句陳述;馬修森船長看起來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在鎮子裡,幾乎每一個人都對約瑟夫·柯溫有過一些陰暗的懷疑,馬修森船長也不例外;因此只需要一點證實和擴大就足以讓他確信不疑了。會談結束後,他變得非常嚴肅起來,並且嚴格地命令兩個年輕人保持沉默。他說,他會將這些信息分別轉達給十來個普羅維登斯鎮中最博學、最顯赫的人物;探聽清楚他們的觀點,並且嚴格遵照任何他們可能給出的建議來處理此事。不論如何,保密是最基本的要求,因為這不是依靠鎮裡的警察或民兵能夠處理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不能讓那些容易衝動的民眾得知真相,以免在這種已經頗為麻煩的時局下再度上演那場可怕的塞勒姆恐慌——在不到一個世紀前,正是那場恐慌將柯溫帶到了這裡。
他相信自己能找到合適的人透露這些消息,像是班傑明·懷斯特博士——他關於未來金星凌日的小冊子證明了他是一個傑出的學者與敏銳的思想家;還有剛從沃倫搬過來的大學校長詹姆斯·曼林牧師,他此刻正暫住在新國王街上的校舍里,等著小山上帕斯特瑞安巷裡的新房子完工;還有前州長史蒂芬·霍普金斯,他住在紐波特的時候還曾是哲學學會的一員,有著非常開闊的見識;《公報》的出版商約翰·卡特;還有布朗家的四個兄弟,約翰、約瑟夫、尼古拉斯、摩斯——他們是當地頗受尊敬的商業大亨,此外約瑟夫還是個業餘的科學愛好者;還有老醫生傑貝茲·鮑文,他有著淵博的學識,而且還對柯溫的古怪買賣有著第一手的了解;加上亞伯拉罕·惠普爾船長,一位勇猛果敢、精力充沛的私掠船船長,如果要採取任何主動措施的話,他是個值得信賴的領導者。如果可能的話,這些人或許最後會聚到一起進行細緻的集體商議;他們有責任決定是否要在採取行動前先通知殖民地的州長,來自紐波特的約瑟夫·沃頓。
馬修森船長的工作非常成功,甚至超過了他最好的期望;因為,儘管有一兩個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仍有些懷疑韋登故事中的恐怖一面,但是所有人都認定他們有必要聯合起來採取某些秘密的行動。很顯然,對於鎮子與殖民地來說,柯溫是一個潛在的威脅,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將之根除。1770年9月下旬,一群地位顯赫的鎮民在史蒂芬·霍普金斯的家中舉行了一次集會,並商討了一些臨時性的措施。馬修森船長仔細地朗讀了韋登轉交給自己的筆記,然後他們又傳喚了韋登與史密斯提供關於細節的證詞。在會議結束前,某種非常像是恐懼的情緒牢牢地攝住了與會的成員;可是雖然恐懼,他們依舊達成了一個嚴肅可怕的決定——其中尤以惠普爾船長那直率而又洪亮地不敬話語表達得最為確切。他們不打算通知州長,因為他們需要採取行動已經不僅僅是法律程序可以解決的了。柯溫顯然掌握著某些隱秘的力量,而且沒有人能確定這些力量的程度大小,因此沒有辦法在不擔當任何風險的情況下,僅僅憑藉警告就能讓他離開鎮子。他必定會採取某些無可名狀的報復行動;甚至即便這個邪惡的老人接受了他們的要求,這樣的驅逐也不過是將一個污穢不潔的負擔從一個地方轉移到另一個地方而已。那時候還是個目無法紀的年代,在責任的驅使下,這些膽敢長年蔑視英王稅收的居民們並不會因為某些比反抗稅收更嚴重的事情而退縮不前。他們準備從私掠船上召集一大群經驗豐富的水手,組織起一支突擊搜捕隊,在波塔克西特農場出其不意地突襲柯溫。如果他是一個瘋子,用尖叫與不同聲音的幻想對話來自娛自樂,那麼他會被嚴格地限制管束起來。如果事情變得更加嚴峻,如果那片土地下真的躲藏著某些恐怖事物,他以及所有跟隨著他的人都會被處死。他們會不動聲色地處理掉這件事情,甚至都不會告訴那位寡婦與她的父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