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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在這個有太陽庇佑的早晨的之前一天,我曾問過自己一個無聊的問題……這尊斯芬克斯雕像最早被雕刻出來時究竟象徵著怎樣一些可憎而巨大的畸形怪物呢?——那是巨大的斯芬克斯!老天!不論是不是夢境,我都會詛咒那那幅景象向我揭露的最終恐怖——那是無人知曉的亡者之神,它在未知的地底深淵裡舔著自己巨大下頜,等待著那些不應存在的無魂怪誕獻上令人毛骨悚然的佳肴……那五頭怪物出來了……那和河馬一樣大小的五頭怪物……那個五頭怪物——僅僅是它的前爪……
但我得救了,而我知道這只是個夢。
(竹子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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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赫利奧波利斯(Heliopolis),尼羅河三角洲的古城,在今開羅的北部,曾是古埃及太陽神的朝聖中心。
(2) 古埃及第十八王朝第八位法老。傳說他年輕時曾在斯芬克斯的頭上做過一個夢,夢中的斯芬克斯告訴他,如果他能清理掉雕像身上的風沙並重新修復它,他就會成為下一任法老(當時斯芬克斯已經被風沙掩埋到了脖子的部位)。圖特摩斯四世後來按照夢中斯芬克斯的意願清理了風沙,並在斯芬克斯兩爪之間安放了一塊石板以證明他王位的合法性——這也就是後世所稱的“夢碑”。
畏避之屋
The Shunned House
本文寫於1924年10月下旬,洛夫克拉夫特在世時,此文並未在任何雜誌上發表。不過在1928年,在朋友的支持下,這篇小說有幸以私印小冊子的形式出版,發行了大約250冊。1937年洛夫克拉夫特去世後,《詭麗幻譚》終於在同年的10月刊上發表了這篇故事作為悼念。創作這篇小說時,洛夫克拉夫特已經從普羅維登斯搬到了紐約居住。此文在一定程度上也摻雜了他對於普羅維登斯的懷念之情。他在文中提到那個地方(普羅維登斯市邦尼菲特街135號)是真實存在的,洛夫克拉夫特對那棟房子非常熟悉,因為他的姑媽曾在那裡住過一段時間。但是,“畏避之屋”的真正原型其實是一棟位於新澤西州伊莉莎白市的古屋——他在當地旅行時曾探訪過那個地方,並且受到了很大的啟發,後來他在給朋友的信件中表示那房子讓他想要“創作一個發生在普羅維登斯,以巴比特夫人的房子為基礎的新恐怖故事”。
《畏避之屋》的打字稿。
I
哪怕是最駭人的恐怖見聞往往也少不了讓人覺得有諷刺的地方。有時候,這種諷刺的感覺來源於事件本身;另一些時候,只在偶然與事件中的人物或地點有所關聯。古城普羅維登斯里發生的一件事情恰巧極為貼切地驗證了後一種情況。十九世紀四十年代末,當埃德加·愛倫·坡徒勞地向才華橫溢的女詩人惠特曼夫人大獻殷勤的時候,他經常會在這座古城裡逗留。坡通常會居住在邦尼菲特街上的公館之家裡(在改換店名之前,那裡曾是招待過華盛頓、傑斐遜與拉斐爾的金球旅館)。在散步的時候,坡總喜歡沿著這條街往北一直走到惠特曼夫人的家裡,或是附近山腰上的聖約翰斯墓園旁——對他而言,那一大片豎立在墓園裡的十八世紀墓碑總有一種奇特的魅力。
然而,這也正是事情最為諷刺的地方。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恐怖與怪誕文學大師沿著這條路走過許多次,而他每次散步都必定會經過一棟位於大街東面的屋子;那棟骯髒破舊的屋子就坐落在陡峭山坡上,屋子旁還有一片荒草叢生的大庭院——那個院子的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這片地區還只是空曠荒野之時。坡似乎從未描寫或談論過這個地方,甚至也沒有證據說明他曾留意過這裡。然而,在另外兩個掌握著某些信息的人看來,這棟屋子堪比——甚至能夠勝過——那位經常在不知不覺間經過它的天才所創造出的最狂野的幻想。它荒涼地聳立在那裡,不懷好意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仿佛是一切難以言說的恐怖凝聚而成的一個象徵。
那屋子曾經是個很容易吸引好奇者注意的地方——事實上,它現在依舊有著這樣的吸引力。那裡原本是一座農舍,或是類似農舍的建築,遵循著十八世紀中葉新英格蘭地區常見的殖民地建築風格——它有著頗為富貴的尖形屋頂,兩層樓房,沒開天窗的閣樓,喬治亞風格的門廊以及恪守當時品味的內部嵌板。屋子面朝南方,幾扇位於一面山牆上的低矮窗戶掩藏在向東隆起的小山下,而其餘的窗戶則全都暴露在地基之上,正對著街道。一個半世紀以來,為了讓道路變得更直,坡度變得更緩,人們對與它相鄰的街道進行了大量的改造工作,而它的建築結構也隨著鄰近地區的改造工程一改再改。邦尼菲特街,最初名叫貝克街,原本是一條在早期殖民者的墓地間蜿蜒輾轉的小道;直到人們將死者全都遷移到了北墓地後,它才能體面地橫穿那些古老的家族土地,變成一條暢通無阻的大路。
起初,屋子朝西的牆壁坐落在高出路面二十英尺的陡峭草地山坡上;但在獨立戰爭時期,居民們擴寬了街道,刨掉了屋子與街道間的大部分山坡,並將屋子的地基完全暴露了出來。於是,有人在地窖前修建了一面磚牆,為原本深埋地下的地窖打造了一個正對著新擴街道、擁有兩扇窗戶與一扇大門的門面。一個世紀前,人行道修建完成的時候,夾在公路與屋子之間的空地已經被完全刨掉了;因此,坡在散步的時候肯定只能看到一面與人行道齊平的陡峭暗灰色磚牆,以及搭建在十英尺高的磚牆上方的古老木結構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