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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大家一定都感覺到了,綠色的月亮正在下沉,我們開始在月光的指引下不知不覺地走成了奇怪的隊形,雖然大家都不敢去細想,但是似乎也都知道自己正在走向那不祥的目的地。當我們低頭看向人行道,發現鋪路的石頭已經鬆動了,從石頭下面鑽出了草,只有生了鏽的鐵軌還能依稀辨認出電車軌道的位置。然後我們又看到一輛孤獨的有軌電車,車上沒有窗戶,已經被廢棄了,殘骸癱倒在軌道旁邊。當我們望向地平線,發現自己再也看不到河邊矗立著的第三座塔了,只有第二座塔那殘破的輪廓擋在前面。這時我們的隊伍分裂成了幾條窄窄的縱隊,每條縱隊都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其中一條縱隊消失在了左邊的窄巷子裡,只剩下可怕的陣陣哀嚎。另一條縱隊則是進入了一個已經被高高的雜草堵住了的地鐵入口,並且發出了瘋癲的狂笑聲和咆哮聲。我自己所在的那條縱隊則是走向了空曠的野外,並感到了與此時的炎熱季節十分不相稱的寒冷。我們繼續在黑暗的荒野上前行,看到了身邊邪惡的積雪反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月光。這積雪是從何而來,著實令人費解,並且在融化的時候全都朝向同一個方向,那個方向指向一處海灣,海灣的四周有被蹭得發亮的牆壁。我們的隊伍看上去真的十分薄弱,大家邁著沉重的步伐做夢一般地走向了海灣。我在隊伍的最後緩慢地走著,覺得黑色的裂縫裡透出的閃著綠光的雪片十分嚇人,而且隨著隊伍前面的那些人陸續進入並消失在海灣之中,我感覺到自己好像聽到了海灣中傳出了令人不安的哀嚎聲。然而我卻沒有足夠的力量讓自己停下來。我感到自己仿佛受到了前面那些已經進入海灣裡面的同伴們的召喚,幾乎是半漂浮地進入了海灣里隨風飛舞的大雪之中。我感到十分寒冷,同時又很害怕,不禁瑟瑟發抖,就這樣,我進入了那個不可思議的、什麼都看不到的漩渦之中。  

    突然間,我恢復了知覺,開始尖叫,之後神志昏迷,又陷入了沉默。或許只有諸神才能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看到一個噁心又敏感的陰影在翻滾,像很多隻手,又不是手,不停地在可怕的午夜裡盲目地旋轉。我還看到很多腐爛了的物體和屍體,以及很多個死去的世界,滿目瘡痍。裡面有很多城市,陰森森的風掠過蒼白的群星,吹得它們的光暗淡了下來。在不同的世界之外,徘徊著許多模糊的幽靈一般的怪異身影,那是不聖潔的寺廟裡若隱若現的立柱。寺廟就建在無名的岩石上,位於太空之下,又在令人眩暈的虛空之下,處於光明與黑暗的星球之中。就在這片令人厭惡的太虛墓地之中,在象徵著時間的神殿的內庭里,有一個含混不清的、令人發狂的打鼓聲,還有稀疏的、單調的長笛在褻瀆神明地哀鳴。原來,這些令人厭惡的打鼓聲和吹笛聲來自於那些龐大而黑暗的終極之神,它們在緩慢地、笨拙地、愚蠢地跳著舞,他們看不到,發不出聲音,沒有思想,因為他們的靈魂,就是奈亞拉托提普!

    (戰櫻譯)

    屋中畫

    The Picture in the House

    本篇小說寫於1920年12月12日,首次發表於《全國業餘作家刊物》(The National Amateur)的1919年6月專刊上,但實際上的發行時間是1921年春天。小說描寫了一個虛構的城市——阿卡姆和米斯卡塔尼克山谷,二者都在洛夫克拉夫特的“克蘇魯神話”中源遠流長。本篇小說中還運用了大量的新英格蘭地區的方言,在洛夫克拉夫特後來的作品《印斯茅斯的陰霾》中,新英格蘭地區方言得到了更多的運用。然而,在描述皮加費塔統治剛果的部分,洛夫克拉夫特對方言的運用卻出現了大量的錯誤,因為這些方言都是他從托馬斯·亨利·赫胥黎的一篇文章中直接引用的二手資料。  

    有洛夫克拉夫特手寫修訂的打字稿。

    尋求恐怖的人常常會在奇怪又偏遠的地方徘徊。這樣的地方諸如多利買的地下墓穴,還有噩夢國度里的雕刻陵墓。他們會爬上月光照射下的萊茵河古堡廢墟里的高塔,步履蹣跚地走下結滿蜘蛛網的黑色台階,台階之下是被遺忘的亞洲諸城裡的碎石遺蹟。鬧鬼的樹林和荒無人煙的山脈被他們奉為聖地,他們就在無人島上的兇險巨石附近遊蕩。然而那些真正狂熱地追求恐怖的人,會把那種難以言表的恐怖當成一種新的刺激,當成自己存在的首要目的和理由,並且敬重新英格蘭地區所有蠻荒之地里的那些古老又偏僻的農舍,因為那裡充斥著各種陰暗的元素:力量、孤獨、醜陋、愚昧混雜在一起,共同形成了他們所追求的最完美的恐怖。

    在所有景象中,最恐怖的是沒有塗漆的木頭房子,遠離人跡所至的道路,通常低低地建在潮濕的、長滿雜草的山坡上,或者是斜靠在一些巨大無比的、突出地表的岩石上。在兩百年甚至更早之前,這些房子就已經建在那裡了,上面爬滿了葡萄藤,旁邊的樹木鬱鬱蔥蔥,遮天蔽日。現在這些房子幾乎都要被生長得無法無天的綠色樹叢完全遮擋住了,但是房子上的小格子窗戶還是能夠犀利地看向外面,就好像是在用致命的麻木感去弱化那不可言說的瘋狂。

    就在這些房子裡面,世世代代居住著一群古怪的人,仿佛從未見過房子外面的世界。住在房子裡面的人們一直狂熱地堅信,他們的祖先們是為了尋找自由而去開發荒野,從而離開了自己的種族。成功了的種族後代們確實享受到了自由,不再受到原族人的約束,卻成為了自己頭腦中想像出來的可怕幽靈的奴隸。由於脫離了文化的啟蒙,這批清教徒們的實力分崩瓦解,肢解成了一個個獨立的分支。他們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承受著病態的自我壓抑,同時還要在殘酷無情的大自然中掙扎著生存,因此形成了他們鬼鬼祟祟的性格特徵,自史前時代起,繼承了他們那冰冷的北方傳統。在必要的實踐和哲學理念之中,他們身負原罪,所以不能成為美好的化身。正如所有的凡人皆會犯錯一樣,他們也會在犯錯之後受到法典嚴苛的懲罰,因而試圖去尋找隱藏於法典之上的庇護之所。所以他們越來越隱藏自己的品性,最後只有他們居住的寂靜又昏昏欲睡的房屋能知道他們從遙遠的過去至今所隱藏的一切。他們不善交際,不想擺脫能夠幫助他們遺忘的睡意。有的時候,外面的人想要把這些房屋都拆除,心想著這麼做或許是件好事,因為房子裡面的人一定也是這麼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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