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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登曾在自己的筆記里逐字逐句地寫下了許多他偷聽到的隻言片語,其中用到了英語、法語和西班牙語——全都是他知曉的語言;但是,韋登的記錄並沒有保存下來。不過,他聲稱除了少數有關普羅維登斯當地家族過往歷史的可怖對話外,大多數他能理解的問答對話都與歷史和科學有關;偶爾還會牽涉到一些非常遙遠的地方,或是非常久遠的過去。比如,有一次,柯溫用法語向一個不斷在暴怒與陰沉間交替變化的人問起了1370年黑太子在利摩日展開的屠城舉動,就好像他有理由相信回答者應該知道這件事情一樣。柯溫詢問囚犯——如果那真的是一個囚犯——當時下達屠城命令的真正原因究竟是因為軍隊在大教堂下方古代羅馬地窖里的聖壇上找到了山羊印記,還是因為奧特維安的邪惡之人說了那三個詞。在索要答案無果後,訊問者似乎採取了某些極端手段;因為在安靜、喃喃低語以及一陣碰撞發出的聲響之後,房子裡傳出了讓人恐懼的尖叫聲。
沒有人親眼見過這些談話活動,因為房子的窗戶總是被厚重的布簾遮擋著。但是有一次,當房子裡的人使用某種陌生的語言說話的時候,韋登在窗簾上看到了一個影子。這個影子讓韋登感到極度驚恐;並且讓他想起了自己於1764年秋天在哈奇斯禮堂觀看演出時看到的一個木偶——當時一個來自賓夕法尼亞州傑曼敦市的人展示了一場巧妙的機械奇觀,並且打出GG:
“來吧!看一看舉世聞名的耶路撒冷城,那些耶路撒冷城的象徵,所羅門神殿,他的王座,那些著名的高塔和山丘,還有我們的耶穌基督從客西馬尼園到他的十字架上的受難之路;一件高超的雕像作品,值得好奇地來看一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爬向傳出對話聲音的前庭窗戶的偷聽者打了個激靈,也驚動了那對年老的印第安人夫婦。接著,印第安人夫婦放出了看門狗。而在那之後,他們再沒聽到房子裡傳出過對話聲,因此韋登與史密斯推測柯溫可能將談話的地點轉移到了地下。
或許的確存在著這樣一個地下區域,而且似乎有很多事情都清楚地證實了這一點。偶爾,在遠離所有地面建築的地方,會有一些模糊的叫喊和呻吟明白無誤地從堅實的泥土下方傳上來;而且他們還在農場後方,高地陡峭下降連接著波塔克西特河河谷的堤岸上找到了一扇橡木做的拱形木門——這扇被灌木叢遮蓋著的拱門安裝一道由石頭修建起來的厚實門框上,而那後面顯然是一條通向山下洞穴的通道。韋登不知道這些地下墓窟是何時,或者如何修建起來的;但他頻繁地強調說只要有那些從未有人見過的工人們在河谷里動工,想要完成這樣一項工程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約瑟夫·柯溫肯定在各個不同場合都用上了他手下那些低賤的海員!1769年春天下起滂沱大雨的時候,兩個監視者依舊放亮眼睛盯著那段陡峭的河岸,希望能看到一些地下的秘密在雨水的淋洗中大白天下;而作為勤勞監視的回報,他們在那些被積水沖刷出的深溝里看到了大量人類和動物的骸骨。自然,有很多合理的解釋都能說明為何一個家畜農場的後方會出現這樣的東西,尤其考慮到這片區域還常常能看到印第安人的老墓地——但是韋登與史密斯卻推斷出自己的結論。
1770年1月,韋登與史密斯還在徒勞地爭論他們究竟應該如何解釋,或應對這一系列令人困惑的事情;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了“堡壘號”事件。由於前一年夏天“自由號”稅務船在紐波特被人焚毀的事情激怒了當局,海關艦隊在海軍司令華萊士的率領下開始針對所有古怪的船隻展開報復行動;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英王殿下的武裝縱帆船“小天鵝號”於一天清晨在查爾斯·萊斯利船長的指揮下經過一段短暫的追擊之後俘虜了一艘來自西班牙巴塞羅納港的平底帆船“堡壘號”。根據船上航海日誌的記錄,當時“堡壘號”正遵從曼紐爾·阿魯達船長的指揮,從埃及的大開羅開往普羅維登斯。而當海軍登船搜查違禁貨物時,所發現的情況卻讓他們大驚失色——平底船貨艙里堆放著的貨物全都是來自埃及的木乃伊。根據記錄,收貨人的名字叫“水手A.B.C”——他將與“堡壘號”在納奎特角外會合,並將所有的貨物轉移到一艘駁船上去。不過出於道義的考慮,阿魯達船長拒絕透露收貨人的真實身份。紐波特的海軍中將在這件事情上沒了主意——因為貨物並不屬於走私品,但另一方面整件事情又充斥著非法的保密行為——最後,他聽取了收稅員羅賓遜的建議,做出讓步,下令放行了那艘船,但禁止它停靠羅得島水域的任何一個港口。後來有些謠言稱有人在波士頓灣里看見了那艘船,不過它從未公開地駛進過波士頓港。
這件不同尋常的事情在普羅維登斯引起了廣泛的關注,而且多數人也都相信這些木乃伊貨物與邪惡的約瑟夫·柯溫有所牽連。大家都知道他在從事某些奇異的研究,並且一直在進口古怪的化學物,同時大家也都在懷疑他對墓園有著一種強烈的喜好與熱愛;因此,不需要花費多少想像力就能察覺到他與這些讓人毛骨悚然的進口貨物間存在著某些必然的關聯——況且人們也想像不出鎮子上還有誰會去進購一些這樣的東西。在察覺到這種自然而然的觀點後,柯溫特意在一些場合里隨意地談論某些在木乃伊上發現的香脂有著各式各樣的化學用途;或許他覺得這能讓整件事情看起來不那麼怪異特別;然而,當需要他承認自己的確參與了這件事情時,柯溫又止住了話頭。當然,韋登與史密斯對這些東西所具備的任何重要意義都深信不疑,並且恣意地針對柯溫以及他那可怖的工作提出了許多極端狂野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