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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後是一個中等大小的房間,裡面並沒有布置多少家具,只有一張桌子,一張簡單的椅子與兩組非常奇怪、帶有夾具與輪子的設備。威利特很快便意識到這是兩組設備是中世紀使用的刑具。門的一邊放置著一張擺放著可怕刑鞭的支架。支架上方還安裝著一些擱板——上面擺放著好幾排空的高腳淺底鉛杯,這些杯子的模樣讓人聯想起了古希臘時代的酒杯。門的另一邊安置著桌子;桌子上面擺放著一盞大功率的阿爾干燈,一本便箋簿,一根鉛筆,還有兩隻從外邊架子上拿進來的細頸瓶。這兩隻蓋著塞子的細頸瓶擺放得很隨意,像是被人臨時匆忙拿進來的。威利特點燃了阿爾干燈,然後仔細地查閱了便簽薄的內容,想看看年輕的查爾斯被打斷時正在草草記錄什麼東西;但便簽薄上的潦草字跡看起來像是柯溫的手筆,而他也只讀懂了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對於整件事情來說似乎完全沒有助益。那上面寫著:
“B.君沒有逃進牆裡,發現了那處的地下。
“見老V.說了沙巴阿,知道了方法。
“喚起猶格·索托斯三次,次日已遞送。
“F.君曾力求抹去一切喚起外來之物的法子。”
當阿爾干燈散發的明亮光芒照亮了整個房間後,醫生也注意到兩組位於角落的刑具之間那面正對著門的牆壁上釘滿了釘子。釘子上掛著一批看起來頗有些喪氣的黃白色醜陋長袍。相比之下,更讓威利特感興趣的是空出來的兩面牆壁。那兩面光滑的石砌牆面上簡陋地鑿刻著密密麻麻的神秘記號與咒符。此外,潮濕的地面上也覆蓋有雕刻過的痕跡;稍加觀察,威利特便辨認出房間中央雕刻著一顆巨大的五芒星;而在房間的四個角落到中央五芒星之間的位置上還分散著四個三英尺寬的清晰圓環。其中一個圓環,臨著一件粗心掉落下來的淡黃色長袍,中間擺放著一隻希臘式的淺底酒杯——與那些擺放在刑鞭支架上方幾排擱板里的杯子是同一種款式;圓環的外邊擺放著一個從外面房間的架子上拿過來的法勒隆式壺,壺上面的標號是118號。這個壺沒有蓋塞子,經過仔細察看,威利特發現它是空的;可是,探索者隨後便哆嗦著發現那隻希臘式的酒杯里還裝著東西。酒杯那淺淺的杯底里盛著一層薄薄的淡暗綠色粉末,而這肯定是從壺裡倒出來的。由於這座幽靜的地下建築里沒有空氣的流動,所以那些粉末基本沒有被吹散。隨著威利特一點一點將這個場景里的幾個元素與之前發生的事情拼湊起來時,一些隱晦的暗示穿過了他的腦海,讓他幾乎昏厥了過去。那些刑鞭與刑具,“材料”壺裡的鹽或灰燼,“守衛”架子上的兩隻細頸瓶,淡黃色的長袍,牆上的符咒,便簽薄上的筆記,書信與傳說中的暗示,還有那些折磨著查爾斯·瓦德雙親及朋友的無數窺探、懷疑與猜想——當醫生看著地板上那隻高腳鉛制酒杯里盛著的乾燥淡暗綠色粉末時,所有這一切夾雜著恐懼如同潮水般滾滾湧來,將他吞沒其中。
不過,威利特努力控制住了自己,轉過身去,開始研究起了那些鑿刻在牆上的符咒。有些留著積垢與鹽殼的符號顯然是在約瑟夫·柯溫時期鑿刻下來的;對於那些讀過不少柯溫手稿,或對魔法史有深入研究的人來說,這些文字多少會有些隱約的熟悉感覺。醫生清楚地認出了其中一個咒語——瓦德夫人在一年那個不祥的受難節里,曾聽見自己的兒子吟唱過這段內容;有一個專家告訴醫生,這是一段非常可怕的禱文——用來向某些位於普通星球之外的隱秘神明進行禱告。記錄在牆上的文字與瓦德夫人記憶中的咒語有些出入,也與那位專家向醫生展示的那幾頁埃利法斯·萊維所著的禁斷文字不盡相同;但它依舊有著毋庸置疑的特點,當搜索者看到沙巴阿、梅塔特隆、扎瑞爾馬特米克等等詞句時,他感到一陣寒意,並意識到無窮無盡的可憎事物就近在咫尺。
這些文字鑿刻在進門的左手邊牆壁上。此外,右手邊的牆壁上同樣密密麻麻地雕刻著文字,而當威利特看到那一對不久前在書房裡反覆見到的符咒時,他開始找到了一點頭緒。粗略說來,它們是一樣的東西;而且就像查爾斯留下的那些潦草筆記一樣,這對符咒前也雕刻著“龍之首”與“龍之尾”這一對古老的符號。但符咒的拼寫與現代的版本有著很大的區別,仿佛老柯溫在用另一種方法記錄聲音,或者後來的研究開發出了一些將這類禱文變得更有效、更完美的方法。醫生努力試圖將那些鑿刻下來的禱文與那個一直待在他腦海里徘徊不去的符咒進行調和,最後發現這是件很困難的事情。記憶里由“Y' ai' ng' ngah,Yog-Sothoth”開始的地方,在這段銘文里卻變成了“Aye,ngengah,Yogge-Sothotha”;這嚴重地干擾了他對於第二個詞的劃分。
對比自己記憶里那段在不久前讀過的符咒,這兩者所展現出的差異讓他覺得有些煩亂不安;他發現自己正在大聲吟誦著咒符的前半部分,並努力按照腦海里的想像讓發出來的聲音與所發現的雕刻字母吻合起來。他的聲音在這座褻瀆神明的古老深淵裡迴響著,聽起來怪異而又充滿了險惡的意味;它的讀音輕重對應著一種低沉單調的詠唱,這種詠唱不僅貫穿在那過去與未知的咒語之中,也貫穿在那種從深坑裡傳來的、陰沉而又褻瀆神明的哀嚎之中——那些並非由人發出的聲音抑揚頓挫地起伏著,透過惡臭與黑暗在遠處聽起來仿佛也有著某種韻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