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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在七月份的第一個星期,我對整個東北部地區產生了一種難以解釋的混雜情感。我既感到恐懼,又感到好奇——但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持續的、令人費解的記憶幻覺。為了將這種念頭驅趕出腦海,我嘗試了各種心理學上的合理手段,但卻從未有過成效。我開始失眠,但這令我很欣慰,因為這樣的結果就是縮短了我夢境的時間。我逐漸養成了深夜在荒漠中堅持散步的習慣,通常會走出很遠的一段距離;我經常向北面或是東北面漫步,那些新出現的怪異衝動似乎在潛移默化地牽引著我。
在散步的過程中,我有時會被那些幾乎被埋沒的古老巨石碎塊絆倒。儘管這裡能夠看得見的石頭要比一開始挖掘的地方少許多,但我確定地表之下一定有著大量的遺址。我們臨時紮營的地方要比這裡的地表平坦得多,強勁的狂風時不時地會將沙塵堆出一些奇異的小沙丘——掩蓋住其他蹤跡的同時又暴露出一些更為古老的石頭。我十分怪異地焦急起來,希望能夠儘早挖掘至這片領地,然而又懼怕那些會被挖掘出土的東西。很顯然,我陷入了一種更為糟糕的狀態——因為我無法解釋所發生的一切。
我在一次夜間散步時發現了一個怪異之處,而我對此的反映表明我的精神健康狀況又下滑了。這件事發生在7月11日夜間,懸於天際的隆月將那些神秘的小沙丘籠罩在了一片怪異的灰白之下。那晚,我閒逛的範圍稍微超出了平日的界限,隨即便遇到了一塊與我們之前發現的那些截然不同的巨石。它幾乎完全被沙土埋沒了,但我仍然彎下腰,用雙手清除了蒙在上面的沙塵,之後趁著月光用手電筒仔細地研究起那東西。與其他巨石迥然不同,這一塊被完美地切割成了方形,表面也並無任何凹陷或是凸出的地方。它似乎是某種暗色的玄武岩,完全有別於我們所發現並熟知的那些花崗岩、砂岩或是偶爾發現的混凝土。
我突然站起身,轉頭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營地。我對於這次的逃跑完全沒有任何意識與理智,直到跑到了帳篷附近我才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會逃跑。我想到那塊怪異的黯黑石頭就是我夢境中的什麼東西,而且還曾閱讀過其相關內容,它與那些遠古傳說中最為恐怖的東西有著莫大關聯。那是傳說中偉大種族都會懼怕的古老玄武岩建造的巨型建築——那座高聳著的無窗廢墟,那些於地球內部深淵中自生自滅的半實體的怪異、邪惡之物留下了這些建築;它們猶如狂風般無形的力量依舊隱匿於那些活板門後面,因而那些偉大種族的哨兵們一直在不眠不休地看守著。
那天我徹夜未眠,直到黎明時分,我才意識到讓這種神話故事的幻影攪亂了自己的心智是多麼愚蠢。對此,我應該展現出一名發現者的熱情,而不是畏怯。第二天上午,我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同行的其他人,後來,我又同戴爾、弗里伯恩、博伊爾還有我的兒子動身前往那塊超乎尋常的石頭,但我們卻沒能找到它。我記不清楚那塊石頭確切的位置了,而且之後颳起的風也完全改變了那些移動的小沙丘。
VI
現在到了我整個敘述中最重要,也是最艱難的部分——之所以更加困難,是因為我根本就無法確定此事件的真實性。我偶爾會不安地確信自己並沒有在做夢,也沒有被虛假的記憶迷惑,而正是這種感覺——我客觀真實的經歷喚起了驚人的含義——驅使我寫下了這份記錄。我的兒子——一位受過教育的心理學家,也是最為了解我全部經歷的人——會對我所講述的一切作出基本的評判。
首先,讓我簡單地概括一下此事件,正如那些留在帳篷內的人所知道的那樣。7月17日到18日的那夜,之前已經颳了一整天的風,於是我便很早回到營地躺下了,但卻久久難以入睡。快要十一點的時候,與東北部領地相關的怪異感一直令我備受折磨,隨後我就走了出來,開始和平時一樣四處散步,離開營地之後,我只遇到了一個人——並且和他打了招呼,他是一個名叫塔珀的澳大利亞礦工。那晚月亮剛過滿月,從明朗的夜空投射下來的月光令整片古老的沙漠都籠罩在了慘白、猶如患了麻風一般的光芒之中,不知為何,這景象令我感覺十分邪惡。此後,沒有颳起任何風,而接下來近五個小時的時間裡,我也沒有返回營地,塔珀和其他整晚沒有睡覺的人都能夠充分地證實這一點。那位澳大利亞礦工最後一次看到我時,我正迅速穿過那片灰暗的、蒙著一層神秘色彩的沙丘,一路向東北部奔馳而去。
大約凌晨3點30分的時候,突然颳起了一陣狂風,驚醒了所有在帳篷中沉睡的人,同時還掀翻了三頂帳篷。當時,天空萬里無雲,而且沙漠依舊籠罩在慘白的月光之中。同行的人檢查帳篷的時候發現我並不在,但由於我之前常在晚上出去散步,也就沒有覺得什麼不對勁。然而,同行的三個人——都是澳大利亞人——似乎察覺到空氣瀰漫著一些邪惡的氣息。但麥肯齊向弗里伯恩教授解釋稱,這種恐懼都是源於那些當地土人的民間傳說——他們將晴天時沙漠中偶爾颳起強風的現象編造成了一個怪異、邪惡的神話。據傳言,這樣的風勢都是從那些地底的巨大石屋中呼嘯而出的,而那地方曾經發生過極為恐怖的事情——而且只在分散著有記號的巨石附近才會感覺到。將近凌晨四點的時候,突如其來的狂風又匆匆消逝了,只留下一片新形成的、形狀陌生的小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