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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Ⅲ

    1766年,約瑟夫·柯溫出現了一個決定性的轉變。這次轉變發生得非常突然,並且在好奇的鎮民間引起了廣泛的注意;因為在此之前那種焦躁與期盼的神態一直猶如老舊斗篷般終日披在他的身上,可是幾乎是在很短的時間裡,這種神態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因為獲得了完美成功而沾沾自喜、難以掩飾的愉快神情。在這件事上,柯溫似乎很難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總是希望向公眾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的發現或發明;可另一方面,保密的需要顯然遏制住了這股渴望分享喜悅的衝動,因為他始終都沒有做出過任何解釋和說明。這次轉變發生在七月上旬,而在那之後,這個邪惡的學者開始頻頻做出驚人之舉,顯示出他掌握了許多似乎只有那些過世很久的先人才能吐露的信息。

    但是,轉變發生之後,柯溫所熱衷的秘密活動卻沒有一丁點停止的跡象。相反,這些活動甚至有越來越頻繁的趨勢;因此在柯溫以破產和恐嚇——這幾乎和破產一樣有效——為要挾的情況下,船長們開始掌管起了越來越多的船運生意。他完全放棄了奴隸交易,並且斷言這一行的利潤會不斷下降。此外,只要有可能,他就會待在波塔克西特農場裡;不過也有些傳聞宣稱他偶爾會出現在一些雖然不是很靠近墓園但是卻與墓園有著密切關係的地方,這也不由得讓那些深思熟慮的人心生懷疑——這個年老的商人真的完全改掉了過去的那些習慣嗎?由於需要隨船出海的緣故,伊茲拉·韋登用來監視的時間必然非常短暫,而且斷斷續續並不連貫,但是這個年輕人在復仇的驅使下展現出了其他那些務實的鎮民與農夫所不具備的堅持與毅力;並且針對柯溫的事務展開了前人從未做過的周密調查。  

    由於《糖業法》中的部分條款阻礙了一條重要的生財之道,因此殖民地里的每位居民似乎都下定決心要與這一法律抗爭到底。而在這動盪的局勢中,這個古怪商人手下的船隻自然也採取了很多古怪的策略。在納拉干西特灣里,走私與偷稅已變作了不成文的規定,夜間登岸的非法貨物隨處可見。但韋登依舊夜復一夜地跟蹤著那些從鎮中大街碼頭上的柯溫倉庫里悄悄起航的駁船與單桅小帆船,並且很快發現這些鬼鬼祟祟的貨船並非只是在躲避英王殿下的武裝監察船。在1766年的轉變發生之前,這些船里大多數時候都裝滿了戴著鎖鏈的黑人——這些貨船會載著黑人橫穿海灣,然後在波塔克西特農場以北海岸上的某個神秘地點靠岸;而當貨船靠岸之後,那些黑人會被趕上懸崖,接著穿過鄉野,前往柯溫的農場,最後被鎖進那座只有五條狹長裂縫當作窗戶的石頭外屋。可是,在那次轉變發生之後,整個過程都發生了變動。進口黑奴的生意同時也停止了,柯溫在一段時間內放棄了自己的午夜航運活動。接著,到了1767年的春天,事情出現了新動向。那些駁船再一次頻繁地從漆黑寂靜的碼頭悄悄起航,但這一次它們會順灣向下駛出一段距離,大概一直開到納奎特角,接著這些駁船會在這裡與一些尺寸巨大、模樣千變萬化的古怪貨船匯合,接收下一部分貨物。然後,柯溫的稅收會在老地方靠岸,卸下船上的貨物,經陸路轉移到農場裡;鎖進那座之前用來關押黑奴的神秘石頭建築。貨物大多數都是些箱子與盒子,其中很大比例都是長方形的輪廓,非常沉重,而且總是讓人不安地聯想起棺材。

    韋登始終專心致志、堅持不懈地監視著農場的動靜;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會每晚造訪那裡,而且就算無法每晚監視,他每星期也會去至少看上一眼,極少例外——除非地面上堆滿了會暴露行蹤的積雪。而且就算是下雪天,他也常常會沿著很多人走過的大道,或是鄰近的結冰河面,儘可能地靠近那裡,查看其他人留下的足跡。在意識到出海航行的工作會中斷自己的監視計劃後,他僱傭了以利亞撒·史密斯——一個在他在酒館裡結識的朋友——在自己出海時繼續展開調查工作;這兩個人搜集到了許多信息,足以製造出一些非同尋常的傳聞來。但是他們並沒有這麼做,因為他們知道一旦宣傳開來,必然會驚動自己的獵物,讓進一步的行動化為泡影。相反,他們更希望在採取任何行動之前,先掌握住一些確切的東西。他們所掌握的信息必定非常讓人震驚,因為查爾斯·瓦德曾多次告訴自己的雙親——他為韋登後來燒毀自己筆記的舉動感到非常惋惜。而現在,想要知道他們到底發現了什麼,就只能通過一本由以利亞撒·史密斯草草寫下的、條理混亂的日記,以及那些被其他日記作者與書信人不斷膽怯複述的最終解釋來推測揣摩了——而根據這些記錄,那座農場僅僅是一個外殼,它掩蓋著某些無比巨大而又令人憎惡的危險,其涵蓋的廣度與深度都太過深奧、虛無,僅能讓人有一個模糊的理解。

    在搜集了大量信息後,韋登與史密斯做出了最初的猜測——他們相信農場的地下延伸著一系列隧道與墓窟,而且這些隧道與墓窟里還居生活住著數量可觀的工人——但這不包括那個老印第安人與他的妻子。那座房子是一座從十七世紀中期遺留下的尖頂遺蹟,有著無數集束式煙囪與菱形格子窗,而柯溫的實驗室則是房子側旁一座朝向北面的單坡棚,棚子的屋頂延伸得很低,一直垂到了接近地面的地方。這座建築與農場裡的其他房屋離得很遠;然而在某些古怪的時間段里,他們偶爾會聽到建築里傳來各種各樣的人聲,根據這一點來看,它的下方必然有著一些連接到別處的秘密通道。在1766年之前,房間裡傳出來的人聲都是些含糊的嘟噥、黑人的耳語以及瘋狂的尖叫,同時還伴著一些奇怪的吟誦或咒語。然而,到了1766年之後,他們開始懷疑那裡面聚集著一堆非常奇怪與可怕的人,因為房子裡傳出過各種各樣的聲音,從愚笨順從的低沉嘟噥,到極度恐慌或狂怒的強烈爆發;從尋常交流的含糊言語到懇切哀求的哭訴哀嚎;從極度渴望的喘息到強烈抗議時的叫喊。這些聲音似乎包含著好幾種不同的語言——不過都是柯溫知道的語言——而他那刺耳的口音也頻繁地出現在這些聲音當中,似乎在回答、斥責或者威脅著什麼人。偶爾,房子裡似乎有好幾個人——柯溫、某些囚犯,以及看管這些囚犯的守衛。此外,儘管韋登與史密斯均知道許多國外的地方,但他們還是在這些聲音中聽到了某些之前從未聽過的嗓音,而他們似乎認為其中的許多嗓音都是屬於某些民族的範疇。這些談話似乎總是以某種一問一答的形式展開的,仿佛柯溫正在從某些恐懼或反叛的囚犯那裡壓榨勒索某些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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