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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7:]

    馬什零售店的門是開著的,因而我帶著相當期待的心情走了進去。屋內破敗不堪,燈光極其昏暗,但卻展示著大量純正的、才華橫溢的製作品。隨後,一個頗為年輕的人走上前來迎接我,當我看向他的面孔時,又感覺到了一種不安的情緒,然後他便避開了我的視線。他的長相還算帥氣,但他的容貌及聲色略微怪異及反常。我實在無法隱藏一種突如其來的強烈的厭惡感,並且極不願表現得像是任何怪異的調查員。在我想清楚之前,自己竟告訴那傢伙我是來自克利夫蘭一家公司的珠寶採購員,並準備對於我所看到的物品展現出專業的興致。

    儘管這樣的說辭對我來說很難。職員打開了燈,開始引領我一個接一個地看那些作品,但當看到眼前閃閃發光的奇特之物時,我已經不能平穩地走路或是連貫地講話了。在這些大量奇怪的美妙物件面前,不用過度感知那種美,就會令人窒息;而當我如痴如醉地注視著那些物件時,發現它們竟刻畫得如此完美,就連彩板都繪畫得一絲不苟。即使是現在,我仍不能夠描述出我所看到東西——雖然那些商店和博物館中擁有或是看過這些東西的人都會加以補充。這麼多精心設計的樣本產生的巨大影響力令我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情感——畏怯以及焦慮不安。不知出於何種原因,這些異常的奇異風格以及花紋樣式似乎不像是世間的工藝品——尤其是這樣一個僅丟棄了石頭的工廠。物件上面的圖案及紋飾都暗示著一種遙遠的空間以及難以想像的深淵,偶爾海洋性質的繪畫主題也增添了總體的神秘感。一些令人不安的、驚人的怪物形象總會以一種虛假記憶的形式縈繞在我的腦海……

    [p.21:]

    ……神秘的印斯茅斯的污點及褻瀆。他就和我一樣,是那腐敗之地的棺罩以外的正常生物,被其嚇到也是正常的。但由於他距離那些尚未揭開謎底的事物太近了,以至於以某種方式崩潰了,而我卻倖免於難。

    與想要拘押他的消防警察握過手後,他身上有很重的葡萄酒味道,問候我的方式就好像我是他的熟人。雜貨店的年輕人告訴我哪裡能買到扎多克叔叔喜歡的酒,然後我一句話也沒有說,便領著他朝那個方向走去——穿過廣場後便進入了艾略特街。他的腳步異常輕快,這樣的行為並不符合他現在的年齡與身體狀況,而我十分驚奇他原來的體格到底有多健壯。此刻,我沒有那麼想離開印斯茅斯了,而是十分好奇能從這個喃喃自語的老人口中得知什麼荒誕不經的秘密。

    在一家陰森的雜貨店裡買了一夸脫威士忌後,我便帶著扎多克叔叔沿著南街走向了一個完全廢棄的水濱地區,隨後接著向南走了很遠,此刻,就連遠處防浪堤上的漁夫們都看不到我們了,我知道,我們在這兒的談話不會被任何人打擾。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似乎不太喜歡這種安排——他一直焦慮地瞥向海中惡魔礁的方向——但威士忌的誘惑力對他來說是難以抵抗的。我們在衰敗的碼頭邊緣坐下後,便給他喝了一口酒,接著就開始等酒精發揮作用了。我自然小心地謀算著分給他的酒量,可不希望老人的喋喋不休變成醉得不省人事。感覺他愈加地飄飄然後,我便開始大膽說出一些關於印斯茅斯的評論和問題,同時被他那可怕的、真正不祥的低沉聲音給嚇壞了。看起來,他似乎並沒有像他講述的瘋狂傳說那般瘋掉,即使我不能夠相信他的瘋狂虛構故事,卻還是戰慄不已。我幾乎對迷信的伊萬涅克奇神父幼稚的輕信不感到吃驚了。

    (張琦譯)

    文學中的超自然恐怖

    Supernatural Horror in Literature

    洛夫克拉夫特的朋友W.保羅·庫克當時正在策劃一本業餘雜誌《隱居者》(The Recluse,這本雜誌的內容不是專門針對怪異小說的),受他的邀請,洛夫克拉夫特於1925年開始寫作此文,並於1927年初完成,刊登在1927年夏的《隱居者》上。從那之後,洛夫克拉夫特開始做修訂筆記,並為查爾斯·W.霍尼格的《奇幻迷》雜誌準備了一份修訂版本,進行連載。連載始於1933年10月,但因為1935年雜誌停刊連載並沒有完成。本文完整的修訂本首次收入於《局外人和其他》(1939)一書中,第一個錄音和注釋版本收入在《文學中的超自然恐怖》(2000)一書中。

    I引言

    人類最古老、最強烈的情感便是恐懼,而最古老、最強烈的恐懼則來源於未知。這是不爭的事實,即使是今日的心理學家對此也無可否認。同時,這種承認也是對怪奇恐怖題材的真實性與嚴肅性的肯定,為之融入正統文學提供了條件。與此分庭抗禮的,則是唯物主義知識分子們基於世俗情感與客觀事件的否定與嘲弄,否定美學動機的理想主義者希望通過天真乏味的說教,促使讀者接受其中盲目自大的樂觀主義精神(1)。不過面對重重阻力,怪奇小說仍舊頑強地存活了下來,逐漸發展壯大至今,並取得了非凡的成就。而其基本卻深刻的原則——即使無法被普羅大眾所接受——必定也能對思維敏銳之人產生深遠的影響(2)。

    鬼怪恐怖題材往往是小眾的偏好,因為它既對想像力有一定的要求,還需要讀者的思維能夠脫離日常生活的局限。相對而言,僅有少數人擁有足夠的精力掙脫每日工作的束縛,以回應那來自彼方的呼喚。而對所周知的感受與事件的描述,或由這些感受與事件衍生而來、且多愁善感的故事,總會無可爭議地成為大眾追捧的對象。這一點或許毋庸置疑,因為人類的經歷與體驗中的大多數便是由這些平凡的事件構成。不過眾人之中總有思維敏銳之人,有時這些精湛的頭腦深處某些不為人知的角落又會被種種奇思妙想占據。如此看來,沒有哪種合理化論調、人格改造,抑或是弗洛伊德式的心理分析法(3),能夠徹底抹殺陰森的樹林或耳邊不經意間的低語所帶來的興奮,而此處涉及到的傳統思維或心理規律,如同任何其他文化傳統與心理規律,也早已根深蒂固地存在於人類的集體意識中。它與對宗教的感知同時出現,也與其中的各個方面聯繫緊密,也同樣是我們最原始的生物性遺產。對我們種群中那些勢單力孤但仍不可或缺的少數派來說,對這種能力的保持與維護是絕不可怠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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