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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舒爾茨一面帶著自己的年輕獵物走進瀰漫邪惡臭味的房間,一面大聲嚷嚷著。“來見識見識我哥們兒阿爾·特雷弗,勞倫斯大學的——就是威斯康星、阿普爾頓那個,你知道的。也是個棒小伙兒——他老爹是那鎮上一大公司里的律師,他媽媽是個文學天才。他想見識一下她那樣的生活——想知道真正閃光的飲料嘗起來怎麼樣——你記住他是我夥計就好,把他招待好了。”

    當特雷弗、勞倫斯以及阿普爾頓這些詞語闖進空氣中時,閒人們似乎嗅到了某些不同尋常的感覺。也許那只是桌球檯上撞球咔嗒碰撞的聲響,或者後堂那塊神秘領地里嘎啦嘎啦的玻璃聲音——或許僅僅是那樣,加上髒抹布在某扇昏暗窗戶上摩擦時發出的奇怪沙沙聲——但有許多人覺得房間裡的某個人咬了咬自己的牙齒,發出了一陣非常尖利的呼吸聲。

    “很高興認識您,希恩,”特雷弗說話的聲音既安靜又有教養,“我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不過我是個生活的學徒,不想錯失任何體驗事物的機會。有些詩也講述過這些東西,你知道的——或者,你可能不知道,不過那沒什麼。”

    “年輕人,”這裡的業主回答說,“想要看清生活,你可來對了地方。我們這兒全都有——真正的生活,以及一段好時光。他媽的政府,如果它願意,它能讓大家都好過些。不過,如果有人覺得想來點什麼,它也沒法阻止這樣的要求。夥計,想來點什麼——痛快喝一頓,古柯鹼還是別的什麼貨色?只要你想要,沒有我們弄不到的。”

    在這個時候,那些熟客們注意到拖把單調又有規律的拖洗聲停止了。

    “我想要點威士忌——那種上好的老式黑麥酒!”特雷弗熱情地大聲回應道。“我告訴你,我很在行,在讀過以前那些人有過的快活時光後,我討厭再喝水。不給嘴裡灌點什麼,我都沒法去讀阿那克里翁那一類的東西——而且我的嘴想要灌點比水強烈得多的東西。”

    “阿那克里翁——那是什麼玩意?”幾個熟客抬頭看了一眼,年輕人的話稍稍越過了他們的理解範圍。不過那個欠著銀行債務、正在避風頭的傢伙告訴他們,阿那克里翁是條快活的老狗,活在很多很多年前,那時候全世界都和希恩的彈子房一樣,而那條老狗用詩句寫了許多他有過的快活時光。

    “讓我想想,特雷弗,”債務人繼續說,“舒爾茨說你媽也是個搞文學的人,不是嗎?”

    “是啊,該死的。”特雷弗回答說,“可她一點兒也不像老提安!她就是那種永遠都在無聊說教的人,想要把所有的樂趣都趕出我們的生活,最矯揉造作的那種——聽說過她沒有?她一直用埃莉諾·溫當作筆名寫東西,那是她結婚前的名字。”

    這時,老臭蟲手裡的拖把突然倒在了地上。

    一張擺著瓶子與玻璃杯的盤子被推進了房間裡。“啊,這是你要的,”希恩快活地說,“老式黑麥威士忌,上等貨,和你在芝加哥別處能找到的一樣火爆。”

    酒保給他倒了一杯褐色液體。在液體散發的氣味中,年輕人的眼睛亮了起來,而他的鼻孔也跟著收縮起來。這杯液體讓他覺得噁心,它與他從家族那裡繼承的一切優雅個性完全不同;但品嘗生活的決心依舊提醒著他,他必須拿出點勇氣來。可沒等他嘗第一口,突如其來的事情讓他停止了舉動。老臭蟲從之前蜷曲的位置跳了起來,沖向吧檯前的年輕人,猛地撞在他舉起玻璃杯的雙手上。幾乎在同時,他抄起了自己拖把打向裝著瓶子與玻璃杯的盤子,將其中的東西灑在地上,變成一攤芳香液體、破瓶子與玻璃杯的混雜物。好幾個人,或者說好幾個曾經是人的傢伙,跪倒在地板上,低頭去舔那攤灑出來的液體,但大多數人依舊沒有動,只是看著這個在酒吧里做苦工的流浪漢做出前所未見的動作。老臭蟲在驚訝的特雷弗面前站直了身子,用一種溫和又有教養的聲音說:“別這樣,我也曾和你一樣,我喝了它。現在,我是這副樣子。”

    “你在說什麼,你這該死的老蠢貨?”特雷弗嚷嚷了起來,“你為什麼要阻止一個紳士享用他的樂趣?”

    此刻,希恩從驚愕中恢復了過來,走上前去用一隻大手抓住了老乞丐的肩膀。

    “這是最後一次,老鬼!”他兇狠地大聲嚷道,“如果有個紳士想在這裡喝一杯,老天在上,他就該喝一杯,你不該打斷他。現在,給我滾出去,不然我親自把你踢出去。”

    但希恩卻想錯了,他沒有心理學方面的知識,也低估了神經刺激的效果。老臭蟲就像馬其頓步兵使用標槍一樣揮起了自己的拖把,立刻在身邊清出了一塊空地,同時高聲叫喊出了各式各樣的零碎引語,在那些語句中有一句話明顯重複了好幾遍:

    “……貝利亞諸子,呼出傲慢與醇酒。”

    房間裡亂作一團,人們高喊嚎叫著,紛紛為自己引起的不祥徵兆感到恐懼。在混亂之中,特雷弗似乎有些摸不著頭腦,隨著衝突變得越來越劇烈,他縮到了前邊。“他不能喝!他不能喝!”當老臭蟲說完了引語,或是從引語中掙扎出來時,他開始咆哮。聽到騷亂的警察立刻出現在門前,但他們並沒有立刻制止打鬥。特雷弗已經被嚇壞了。那種試圖從邪惡面審視生活的渴望已被徹底打消掉了。他開始熱切地靠向穿著藍大衣的新來者。他思索著,若是能逃出去,搭上一輛回阿普爾頓的火車,那麼他覺得自己已經得到了相當全面的有關揮霍與放蕩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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