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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狐狸還沒開口,忽見暗河中那個巨大的光源又出現了。
我見情況緊急,只好先讓玉面狐狸上了木棺,不過我也明確地告訴她:“不要想跟我玩兒什麼花樣,胡爺我往外掏壞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我身上的西夏金書你也別想看上一眼,怕你一看走不動道兒了,八匹騾子六匹馬拉不回去!”
緊接著我用工兵鏟在岩石上一撐,木棺落在暗河上順流而下。二人乘在木棺上隨波逐流,在湍急的河流中持續迅速向前。如果我所料不錯,暗河的盡頭便是西夏壇城,供奉金闕明珠的密咒伏魔殿,同時也是西夏妖女的墓穴,但是很難估計距離,只盼雪梨楊、胖子、大金牙三人也能脫險,抵達那座深埋山腹的地下宮殿。玉面狐狸之前說只要我帶上她,就會告訴我西夏金書中的秘密,可她一直也不吭聲,我也不想去問,明知問了對方也不會如實相告,而且玉面狐狸也未必全部知道。如若她已經洞悉了其中的秘密,那就沒必要搶奪這個西夏金書。西夏金書共有四幅圖畫,其中三幅的信息不僅玉面狐狸知道,我也知道,只有最後一幅圖畫——永恆的死亡之河上,兩個無臉鬼捧起一個黃金棺材。其中似乎隱藏了打開西夏地宮的秘密,必須揭開這個謎團,才可以進入密咒伏魔殿!
我打頭兒想了一遍,又往前抬頭一看,見玉面狐狸在前面瑟瑟發抖,兩手緊緊抓著木棺,看來她確實不會水,這倒不是裝的。
我嚇唬她說:“你在江湖上好歹有個匪號,手下也不少,是不是沒想過會有今天?我可提前告訴你,上了我的船你就得聽我的,我讓你怎麼著,你就得怎麼著,別想跟我玩兒什麼哩格兒楞,否則讓你吃板刀麵,要麼就吃餛飩!”
玉面狐狸問我:“板刀面怎麼吃?餛飩又怎麼吃?”
我說:“板刀面是我一刀剁了你!餛飩是我直接給你扔河裡去!”
玉面狐狸說:“我看你只是咋呼得凶,卻不願意殺人。”
我說:“那你可看走眼了,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在潘家園兒是什麼名號——戳破天的大旗杆子!話雖有點兒懸,能耐不含糊!你是不是以為我能混到這個地步,是光憑我長得英俊?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你奶奶個腿兒的,我這也是拿腦袋拼出來的,如若不是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我敢吃這碗?你要是凡塵俗世待膩了,你儘管言語一聲,今兒個我發送你一場!”
玉面狐狸扭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又回過頭去,輕輕地發出一聲嘆息。
我一看這路子不對啊,她怎麼還委屈了?不過這麼一來,我也不好再嚇唬她了。
過了許久,玉面狐狸嘆了口氣,才開口說:“其實……其實我與你真的沒有什麼過節兒,只是我必須從西夏地宮中帶出明月珠……”
我說:“那也不必說了,各有各的苦衷,誰生孩子誰知道肚子疼。”
玉面狐狸嗔道:“人家好好跟你說,你怎麼不聽呢。”
我心說糟糕,這會兒怎麼連稱呼都變了,不說你我了,說成“人家”了!這個“人家”是幹什麼吃的?我只好對她說:“那你說吧,你為什麼要明月珠,不是那些境外財閥出大價錢讓你來盜墓取寶嗎?”
玉面狐狸低下頭說:“我祖上家世顯赫,但我父母早亡,自幼是祖父將我帶大,前幾年他老人家在一次事故中撞到了頭……”
我心說:“你祖父不也是個盜墓的老土賊嗎,是不是掉進哪座古墓里摔壞了腦殼?”這話我只在腦中想了一下,卻沒說出口。
這時玉面狐狸繼續說道:“西夏地宮中供在密咒伏魔殿中的明月珠,又稱上清珠,那是一件稀世之寶,根據史書記載,人若有所忘,以手撫此珠,則前塵往事歷歷在目。我祖父頭部受損,只有這明月珠才救得了他。所以,不論付出什麼代價,我也要在西夏地宮中找到這枚明月珠。”
我說:“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如此執著。”
玉面狐狸說:“你能體諒我的苦衷便好。”
我說:“我可以體諒,非常之可以體諒。”
玉面狐狸說:“之前是我不好,如今咱們一同落進暗河,多虧你仗義出手,我才沒做了這水下之鬼。”
我說:“既在江湖混,都是苦命人,豈有見死不救之理!”
玉面狐狸說:“我可真不知道怎麼報答你才好!”
我說:“你想怎麼報答?”
玉面狐狸柔聲說:“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你想讓我怎麼報答,我都聽你的。”
我說:“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也不想再死皮賴臉地非要冒充正人君子了。”
玉面狐狸嗔道:“胡哥,你太壞了!”
我一聽不好,糟了個大糕,稱呼怎麼又改了?已經不說“人家”了,改叫“哥”了!
我對玉面狐狸說:“壞人肯定有,不過應該不是我。”
玉面狐狸說:“那是誰啊?”
我說:“明知故問,總共就倆人,兩口子壓死奶娃子——不是你就是我。”
玉面狐狸說:“你就喜歡說胡話,真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我口中同她對付,心中卻說:“你這是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看來你真不認得我是誰!縱觀當今世界,階級敵人人還在心不死,我一刻也沒放鬆過警惕,連睡覺都睜一隻眼,說句不好聽的,老子的閱歷比你的月經還多,我會相信你這套鬼話?”想到這兒,我對她說:“剛才聽了你的身世,我感同身受,我也曾經年少愛追夢,要是說起我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既然你提起明月珠,那我就不得不說一說我的祖父,說到我的祖父,我真是有一肚子的苦水兒要訴。我們家老太爺,從三歲就給地主放牛,十歲出去放牛的時候,被日本鬼子用刺刀挑起來,摔死在了大石頭的上面,留下我太奶奶,含辛茹苦,一針一線fèng窮把我爺爺帶大。我爺爺小時候那叫一個苦啊,可他從小就要強,從小就發奮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好不容易當上了人民教師,教了好多學生,桃李滿天下,真得說是吃下去的是糙,擠出去的是奶,可他打小營養不良,最後擠奶擠太多了,擠成了辱腺炎,我全世界打聽遍了,只有上清珠才能治他的辱腺炎!”
玉面狐狸聽到這兒又扭過頭來,幽怨地望了我一眼,說道:“胡哥,你太討厭了!你爺爺知道你這麼說他老人家嗎?”
我說:“我爺爺打小就告訴我一句話——做賊的心虛,放屁的臉紅!”
我們二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語,互相挖苦對方,暗河中突然亮了起來,那光亮自下而上,迅速接近,我和玉面狐狸都是一驚,一股寒意從腳底心直貫頂梁門,一個握緊工兵鏟,一個拔出魚尾刀,只聽“嘩”的一聲水響,從水中躍出一條頭上發光的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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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魚從暗河中一躍而起,從頭到尾足有三丈多長,鱗片呈一種近乎透明的淡藍色,頭上一個發光器,有如頭頂一輪明月,我和玉面狐狸二人瞠目結舌,眼睜睜看它從頭頂掠過,竟發出“嗚嗚”之聲,帶起的水將我們都淋透了,巨魚騰空落下,幾乎將浮在河上的木棺掀翻,巨魚似乎並無攻擊之意,但它在暗河中形成了一個大旋渦。木棺繞旋渦打轉,我急忙用工兵鏟划水,想要從旋渦之中逃脫。紅柳木棺劇烈搖晃,玉面狐狸一個沒抓住,翻身落在水中,她肩上有信標燈,使用化學光源,遇水即亮,一明一暗,閃爍不定,周圍雖然一片漆黑,我仍是可以看到她的位置。
我心想:“玉面狐狸這個狐狸精,口中沒有一句實話,活神仙碰上她都得吃她算計了,讓她在這兒淹死也好。可還是那句話,既在江湖混,都是苦命人,我不可能見死不救,何況還要以此要挾她的手下。”這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我立即伸出工兵鏟,讓她抓住,用力將她拽上木棺,又用鏟子在水中一通猛劃,逃出了巨魚出沒的水域。
玉面狐狸二次落水,又死裡逃生,趴在木棺中吐了幾口河水,兀自驚魂未定,忽然轉身,一頭撲在了我懷中,說:“胡哥,你又救了我一次!”
我說:“你給我坐好了,聽我說,我救過的人多了,可這其中也有很多人,根本不值得我伸手,只值得我伸腳,所以你也不用鳥兒炸窩似的大驚小怪。”
玉面狐狸說:“說真的……”
我心想:“嗯,這才要來真的,合著之前全是假的?”
但聽玉面狐狸說:“說真的……其餘的人生死不明,咱們從這條暗河一直前進,必定會抵達西夏地宮,有一個秘密我要提前告訴你,否則你我均死無葬身之地!”
我尋思:“如此重要的事情你會好心告訴我?好吧,我就當是雷鋒同志又復活了,聽聽你說的這個秘密到底是什麼?”
玉面狐狸說:“大夏有山,山中密咒伏魔殿,以金闕明珠供奉伏魔天尊,但是伏魔天尊的巨幅壁畫是不可以看的,任何人見到那幅壁畫,都會立即變成永恆死亡之河中的活鬼。必須破解西夏金書中的謎團,才能打破這個詛咒。”
我說:“人要是活著,那就不能叫鬼,要是當了鬼,那就不說是活的,怎麼叫活鬼呢?”
說話這時候,暗河水勢趨於平緩,而洞穴的走勢更為開闊,似乎進入了一個地下湖之中。地底洞穴之中生長著無數長尾螢火蟲,在洞中漫天飛舞。岩壁上棲息的長尾螢火蟲,自然垂下發光的尾部,像無數條長短不一的半透明細絲,從洞頂傾瀉而下,極像晶瑩剔透的水晶珠簾,使整個洞內熠熠生輝,燦若繁星。水平如鏡,如果不用鏟子滑水,木棺便停止不動。螢火蟲多得難以估量,有的盤旋飛舞,有的落在洞頂,星星點點的螢光倒映在水面上,將地下湖映成了一片深邃的幽藍色。四下里幻光浮動,木棺如同航行在璀璨的星空之中,上下左右儘是幻化的星光。此時船底又出現了幾輪亮如明月的光源,那是棲息在深泉中的大魚,正在暗流中潛行,頭頂的發光器,發出陰冷的光芒,好似幾輪明月在星河中升起。此等光怪陸離的奇異景象,我之前從未見過。
玉面狐狸觸景生情:“從圓沙古城遇到大風沙,逃入古城乾屍廟,又落進這條暗河,真可以說是兩世為人。我到這會兒才明白,爭名奪利沒有任何的意義,與其等到死後才感到失落,不如趁還活著,好好相愛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