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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老娃子是收了玉面狐狸的錢,聲稱熟悉大漠中的地形,玉面狐狸才讓他當嚮導,帶領武裝盜墓賊,前往西夏地宮摳寶。雖然他有可能是九幽將軍的傳人,但是以他的所作所為,“九幽將軍”這個封號肯定沒落在他頭上,只不過是關中一個放羊娃子,賣年畫為生,掏過幾座墳包子而已,沒見過多大世面。不過這個老賊會看形勢,這麼多全副武裝的廓爾喀人在旁,他可不會說他在打明月珠的主意!他轉頭對尕奴說:“這個長了金牙的慫貨,比娘們兒還讓我心煩!真不如讓我一刀宰了他!”
大金牙忙說:“馬爺,老英雄!您要是一刀捅了我,從此以後,潘家園兒就沒有我這一號人物了,這倒不打緊,可按江湖上的規矩——牛逼不打服的,沒的再髒了您這口寶刀。您就當我是個屁,放了我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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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老娃子揪住大金牙,提起刀子要捅。這時,那些廓爾喀人爭相爬上法台,要去搶奪棺槨中的明器,他們可不在乎什麼伏魔天尊壁畫,見了明器便如蒼蠅見血一般。馬老娃子是見錢眼開的主兒,一看廓爾喀人上石台去搶明器,他也顧不上要殺大金牙了。
死人頭骨砌成的法台,當中有一條狹長的台階,僅容一人通過。這些人你爭我擠,倒是那個隊長搶在了前頭。其餘的一個接一個,跟在他身後,手足並用,迅速往法台上爬。
我見那些廓爾喀人在法台上越爬越高,相距伏魔天尊殿上的壁畫也越來越近,卻沒見他們有何異常,心想:“玉面狐狸不是說,無論任何人接近壁畫都會變成鬼嗎?你妹妹的,活人變鬼,那又怎麼可能?那些盜墓賊不是沒有變嗎?”低頭一看被我摁住嘴的玉面狐狸,她的雙眼都瞪大了,顯露出恐懼的神色!
我順著她的目光,又往上看,此時在密咒伏魔殿中,出現了讓人難以置信的情形:前邊的廓爾喀隊長,將連珠步槍和魚尾刀背在身後,手足並用,爬上長階,速度越來越慢。在爬到三分之二的地方,忽然停住不動了,直勾勾地盯著伏魔天尊的巨幅壁畫。他是這些人的隊長,素有威望,他這一停下,其餘的人也都沒法兒再往上爬了,也不知道他在那兒看什麼,等了半天還不動。跟在他身後的廓爾喀人,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可能是想問問他發生了什麼情況。那隊長緩緩扭過頭,只見他二目猩紅,瞪目欲裂,居然從眼中流出血來。在明月珠陰冷的寒光下,他這一張臉怎麼看也不像活人,倒似剛從老墳中出來的殭屍。他後邊的那個廓爾喀人吃了一驚,心生懼意,身不由己地往後退,可是長階上的人一個接一個,挨得甚緊,他一步也退不下來,又轉不得身。
正當此時,隊長突然將手一揮,身後的廓爾喀人就像斷了線兒的風箏一樣,翻著跟頭,從石階上滾了下去,摔了個大頭朝下,腦袋直接撞進了腔子,當場死於非命。其餘的廓爾喀人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那個隊長已經撲了下來,又扭斷了一個廓爾喀人的脖子,屍身從法台上滾落下去,沒等落地,已然斃命。這一下子,其餘的廓爾喀人才發覺不好,這些人一向驍勇,其中一個廓爾喀人拔出魚尾刀,往上一抬手,一刀捅進了隊長的肚子,再看那個隊長,伸出兩隻大手,揪住這個廓爾喀人的武裝帶,往外一甩,那個廓爾喀人就從石台上被扔了下去,口吐血沫兒,瞪目而死。而那魚尾刀順著隊長的肚子上一豁,翻出粉白相間的脂肪,白花花的腸子也流了下來,隊長卻恍如不覺,又要來攻擊其餘的人。
那幾個廓爾喀人,終於有反應快的,同時端起步槍,只聽“砰、砰”兩槍,隊長心窩子上及肩頭各中一槍,同時被步槍子彈的貫穿力擊得向後倒下,順石台滾落下來。可這個中了兩槍的隊長,落地之後,又立即起身,拖著好幾米的肚腸子,張開五指,抓向站在石台下的馬老娃子,好似有密咒伏魔殿中的惡鬼,附在了他的身上,眾人無不心寒膽裂。
馬老娃子為人迷信怕鬼,據說,九幽將軍的傳人盜墓,與別的盜墓賊不同,絕不自己開棺,歷來是躲在別的盜墓賊後面,等別的盜墓賊到手之後,他才來下黑手。所以馬老娃子並沒有急於往石台上爬,沒料到這如同惡鬼上身的隊長,轉瞬之間到了他的面前。馬老娃子無路可退,只好一刀削出。他這柄刀,真叫一個快,刀鋒過處,隊長人頭落地,血噴出一丈多高,無頭屍身又往前搶出幾步,撲倒在地,兩手指甲“咔哧咔哧”地抓撓地面,過了好半天才一動不動,徹底死絕了。
大金牙看得都快嚇尿了,可還不忘了拍馬老娃子的馬屁:“馬爺,使得好刀法!當初那倆壞小子在背後給您抹黑,說您是活驢成精!我大金牙當時就跟他們急了,有這話你們敢當著馬爺的面說,早把你兩個壞小子的腦袋一刀一個當成西瓜剁了!”
馬老娃子聽大金牙連拍馬屁,卻無動於衷,不是他不想說話,而他也嚇呆了。
我躲在殿門一側,看得心驚肉跳,玉面狐狸沒有胡說,密咒伏魔殿中的壁畫可以讓活人變鬼!
我這麼一走神,忽聽胖子叫了一聲:“哎喲,誰踩我的腳!”
我心想:“我一動沒動,胖子總不可能自己踩自己的腳,那準是玉面狐狸出么蛾子!”這個念頭剛轉過來,那邊的尕奴就到了,我和胖子還沒來得及拽出工兵鏟來,就一人挨了一鞭子,我懷中的玉面狐狸也被尕奴搶了去。此時,還剩下五個廓爾喀人,他們聞聲趕來,五隻連珠步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我們,大金牙和馬老娃子也走到跟前。馬老娃子說:“這兩個驢慫,原來躲在這裡!”
大金牙說:“喲,胡爺、胖爺,您二位平安無事啊!”
胖子罵道:“大金牙你個孫子,吃裡爬外!”
大金牙說:“二位爺可得多擔待,我大金牙往常是跟您二位後頭混飯吃,那倒不假,可是大將保明主,俊鳥登高枝!我也有棄暗投明的這一天!”
我問大金牙雪梨楊在哪兒?大金牙說眾人在流沙洞裡走散了,他沒見到雪梨楊的去向,我這才稍稍安下心來。
玉面狐狸整了整衣衫,走到我面前說:“姓胡的,這一來你可信了我的話吧,還不快把西夏金書交給我,看你還敢再耍滑頭!”
我對玉面狐狸說:“怎麼又不拿我當哥了?”
玉面狐狸說:“反正我是落花有意,你是流水無情。”
我說:“好妹子,你哥我臉皮兒忒薄,之前我心裡樂意來著,就是沒好意思承認,要不你再給我個機會?”
胖子在旁邊說:“早看出你小子居心不良,還他媽不承認!”
玉面狐狸俏臉一沉,用手一指胖子:“不准你們倆再跟我油嘴滑舌!給你們兩條路,要麼交出西夏金書,要麼一槍一個把你們崩了!”
我說:“那你崩了我得了,能死在你手裡,我做了鬼也快活。”
玉面狐狸一臉殺氣,冷冷地說:“你以為我真下不了手嗎?”
大金牙躥上來說:“咱跟這倆壞小子廢什麼話啊,要什麼東西直接在他們身上搜不就成了?”
玉面狐狸抬手一個耳光,抽得大金牙在地上轉了三圈,又一腳將他踹到胖子身前,不屑地說:“你又是什麼東西?”
大金牙一看人家不要他了,看看我,又看看胖子,臉色十分尷尬,想了半天,說了一句:“胡爺,我本來尋思著忍辱負重打入敵人內部,結果讓人給識破了!功敗垂成,差了一步,就差一步啊!”
我根本就不想理會大金牙,我對玉面狐狸說:“西夏金書不在我身上。”
玉面狐狸一震:“胡說什麼?你明明說過在你身上!”
其實西夏金書一直放在雪梨楊的背包中,不過我可不會對玉面狐狸說實話,我說:“你一路上跟在我身邊,我怕我一不注意讓你將西夏金書偷走,索性來了個一不做二不休,趁你沒注意,直接扔進了暗河。”
玉面狐狸的臉都氣白了,她讓尕奴上前一搜,果然沒有,就說:“西夏金書一共有四幅圖畫,其中三幅被大金牙拍成了照片,另有一幅圖畫的內容是什麼,你們也該看過,想活命就給我說出來!”
大金牙忙不迭地說:“西夏金書一共有四幅圖畫,其中三幅我都拍了照片兒,還有最後一幅圖畫,上邊兒也沒畫什麼,僅有一口人形棺槨,兩個沒有臉的鬼,下邊兒是條河。”
我一聽壞了!沒料到還有這麼一手兒,大金牙不說則可,他把這個秘密一說出去,我們三個人一個也活不了!
玉面狐狸聽了之後,蹙眉一想,她也是一頭霧水,反覆追問大金牙,可也問不出什麼。我心說:“好險,多虧玉面狐狸也想不明白其中的暗示,否則我們已經吃了黑棗兒了。”
我和胖子出了一頭冷汗,狠狠地瞪了大金牙一眼。
大金牙說:“不要緊,我諒她也猜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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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狐狸眉頭一縱,計上心來,她說:“姓胡的,你自己刨坑兒自己跳!要不是看你們三個還有多活幾分鐘的價值,早將你們一槍一個全給崩了,尤其是王胖子,一肚子壞水兒!還在後邊兒拍了我一鏟子,你當老娘不知道嗎?”
胖子指著我說:“冤有頭債有主,是他讓我下的手!可我也特後悔,你知道我後什麼悔麼,我後悔我當時怎麼他娘的就沒多使點兒勁,一鏟子給你這狐狸精腦袋拍腔子裡去!”
玉面狐狸的臉冷若冰霜,沒有理會胖子,她對我說:“既然是你將西夏金書扔了,那你就給我到法台上摳下明月珠!”她又看了大金牙和胖子一眼,說:“你們倆也一塊兒去!”
哥兒仨一想,這下死到臨頭了,牙崩半個不字兒,那就要吃槍子兒,不想去是不成,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三個人一步一蹭,走到擺放棺槨的法台之下,我說:“胖子你先上!”
胖子忙擺手:“哪次都是我墊後,這次怎麼我先上了?”
我眼珠子一轉說:“那就讓大金牙先上,這個吃裡爬外的東西!”
胖子說:“對!老太太的夜壺——挨呲的貨!他不去誰去!”
大金牙“咕咚”一下跪倒在地,說:“二位爺,你們饒了我吧!我大金牙一輩子膽小怕事兒,省吃儉用,沒過上一天好日子。我要這麼死了,那我也太屈了,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呢。”
我說:“不是我不饒過你,是那些人放不過咱們,人生自古誰無死,多活幾天少活幾天,原本沒多大分別,哥兒幾個都拿出點兒末路英雄視死如歸的勁頭來,別讓玉面狐狸小瞧了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