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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狐狸說:“不知道,不知道也是一種答案,我和你們一樣都不知道。”
我心想:“這個狐狸精太狡猾了,她用隻言片語或毫無價值的回答來獲取我的信任,我這第三個問題還不如不問,那又把這個機會白白浪費了。不如我讓胖子嚇唬她一下,不信她不怕!”
我略一沉吟,用胳膊肘撞了撞胖子和大金牙,裝作要繼續問玉面狐狸第三個問題,一旁的胖子和大金牙心領神會,突然焦躁起來,耍開渾不吝的架勢,說道:“老胡,她是在拿你當猴兒耍啊!不知道也叫一種答案?我放個屁都比這話有分量,你小子在愛情的港灣中腳踏兩隻船,也不怕來陣大風給你刮水裡淹死,你對這個狐狸精一再姑息,還讓我替你背黑鍋,我看你小子是讓她給迷住了,看我今兒個斷了你的念想!”
說著話,他拽出工兵鏟,要一鏟子將玉面狐狸的頭削掉。我急忙攔住他,說:“殺人不過頭點地,即使她真有心自絕於人民,你要幹掉她,那也得先給她交代一下政策。”
玉面狐狸說:“姓胡的,你薄情寡義!既然要殺我,就在我面前動手,別在背後下刀子。”
我說:“王胖子一旦發起狠來,我可攔不住他,你別以為我是在嚇唬你。”
胖子說:“你跟她廢什麼話,你今個兒要是攔我,我就連你一起給剁了!”
前邊的大金牙扭過頭來說:“胖爺,這玉面狐狸長得比壁畫上的飛天仙女還好,一鏟子剁了未免可惜,要不然……”他一臉的壞笑,其意不言自明。
我對大金牙說:“你們這是要先jian後殺啊?”
胖子將我推到一邊,說道:“老子這柄鏟子既然出了手,那就沒有再收回去的道理!”隨即掄起鏟子,要讓玉面狐狸人頭落地。
大金牙說:“別動手,別動手!你們二位不就是想問幾句實話嘛,那也犯不上人頭落地啊!聽我大金牙的,問一次不說,扒一件衣裳,問兩次不說,扒兩件衣裳,你看她說是不說!”
玉面狐狸並不怕我,但她對胖子還有幾分忌憚。胖子那股混勁兒一上來,那可真是說得出做得到,何況大金牙的那招兒更損,玉面狐狸當時嚇得臉都白了。
正在這時,卻聽一旁的大金牙“哎喲”了一聲。我用狼眼手電筒往前一照,只見他滿臉都是血,我和胖子以為他在這漆黑一團的通道之中受到了襲擊。
前面的雪梨楊也停住了腳步,胖子手中高舉的工兵鏟,便沒有落下去。趁眾人這麼一怔,玉面狐狸扭頭就跑。掠過大金牙身邊,順手拽出了插在他背包後邊的魚尾刀。
胖子罵了一聲:“還她娘地想跑!”舉起了手中的連珠步槍。
玉面狐狸嚇壞了,她肩上還有攜行燈的光亮,以胖子的槍法,這一槍打出去,准讓玉面狐狸腦袋開花,我忙按下胖子手中的步槍。剛才我們的戲太過了,沒承想把玉面狐狸嚇跑了。她手上沒有摩尼寶石,不怕她飛上天去。況且她是唯一知道摩尼寶石秘密的人,一槍幹掉她容易,想從這逃出去可就難了。
我和胖子、雪梨楊扶起倒在地上的大金牙,問他怎麼回事兒?
原來大金牙只顧嘴上忙活了,得意忘形,一頭撞在了通道石壁上,撞了一個滿臉花。這一張嘴不要緊,那顆金光閃閃的大門牙都給撞掉了。大金牙手捧他的金牙,哭爹叫娘,連聲慘呼。胖子抬手給了他一個嘴巴:“哭什麼哭?不就是金牙掉了嗎?舊社會的婦女丟了貞操都沒你哭得這麼慘!”
大金牙挨了胖子這一巴掌,失魂落魄一般倒在地上,看來對他而言,金牙比他的命都重要。在他這顆金牙被撞掉之後,以往那個梳著油光鋥亮大背頭、成天咧著嘴、口若懸河一肚子生意經的大金牙,全身的光彩都沒了,臉色也是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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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大金牙,鼻子血流不止,似乎還撞斷了鼻樑子,雪梨楊動手替他止血,搖了搖頭說:“你們剛才是不是太過火了?”
我說:“大金牙真不是個東西,一說要扒衣裳,連路都顧不上看了!這可不在我的計劃之內,我只是讓胖子拿鏟子嚇唬嚇唬玉面狐狸,沒想到大金牙來這齣兒,這不遭了報應嗎?”
胖子問我:“追不追?再不追可跑遠了!”
我往前一看,通道深處一片漆黑,已經看不到玉面狐狸身上的燈光了。不知她是逃得遠了,還是關掉了攜行燈筒。
我說:“通道是一條直路,她跑得再遠,也能追上,先給大金牙止血要緊。”
胖子說:“大金牙這孫子,我以前以為他光貪財,想不到他還好色,這要傳出去,咱們的名聲可完了。我可是經常強調‘不怕當壞人,但是壞也要壞得一身正氣!’”
我見大金牙人事不省,臉上全都是血,看來一時半會兒無法行動,就想讓胖子背上他。
胖子說:“壓根兒不該帶他來,這麼個半死不活的料,背回去還有什麼用,不如讓我把他的金牙揣兜兒裡帶回去,打板兒上香供起來,往後你們誰想他了,可以把這金牙擱嘴裡嗍囉嗍囉,味道一定好極了……”
話沒說完,通道前面有一點光亮晃動,剛才逃走的玉面狐狸,居然又跑了回來。她的臉色比之前還要難看,手中拎著一柄魚尾彎刀,刀上有血跡,順著刀尖往下滴落鮮血。
我們以為她在前邊遭遇了危險,所以逃了回來。沒等我問她,她竟一頭撲到我懷中,全身都在顫抖,不知是什麼東西把她嚇壞了。
我只好讓她到石壁旁坐下,問她:“你不是逃了嗎?在前邊撞到了什麼?刀上又是什麼東西的血?”
玉面狐狸對我的話充耳不聞,怔怔地盯著刀上的血跡,忽然開口說:“快把摩尼寶石給我,不然我們都得死!”
我對她說:“你是不是沒招了,這話也說得出口?”
玉面狐狸急了,伸手往我懷中來奪。我將她推回石壁下,讓胖子先按住她,又低頭看了看那柄魚尾刀,心想:“玉面狐狸身上沒有刀口,那魚尾刀上的血跡從何而來?”我往通道前方看了好一會兒,什麼都沒發現,轉過頭來一想:“通道中連只老鼠都沒有,玉面狐狸這一刀,究竟砍中了什麼?何以將她嚇成這樣?”
雪梨楊也感覺情況不對,走到我面前,低聲說:“前邊一定有情況,你們留下看好玉面狐狸和大金牙,我先過去看一看。”
我對雪梨楊說:“還是我過去偵查一圈,玉面狐狸的花招太多,不知是不是又在裝神弄鬼,你們也要當心她。”
雪梨楊說:“如果遇到危險,你別逞能,趕快往回跑。”
我應了一聲,抽出工兵鏟,打開狼眼手電筒,在通道左側的石壁下一直往前走,心中暗數,大約走了三百步,轉頭已經看不見雪梨楊等人的手電筒光亮了。沒有盡頭的隧道中仿佛僅有我一個人,既沒有光亮,也沒有聲音,我心中有些發慌:“往前走出這麼遠,也沒見到什麼,是不是該回去了?”剛想到這兒,腳下碰到一物,似乎是一個人的身子。我忙按下狼眼手電筒的光束照過去,只見通道左側石壁下,倒了一個女子,穿一身獵裝,頭被利刃削去了半邊,遍地是血,從裝束和身形上,我一眼就認了出來,腦袋少了一半的女子是——玉面狐狸!
我用手一摸屍身,餘溫尚存,剛死了沒多一會兒,可如果說死在這裡的是玉面狐狸,那麼剛才跑回去的人又是誰?
我仔細回想剛才的情形,為了讓玉面狐狸說出摩尼寶石的秘密,我和胖子、大金牙三個人做出恫嚇之勢,胖子掄起工兵鏟要削掉她半個腦袋,大金牙又在旁邊煽風點火,聲稱要將玉面狐狸扒個精光,結果大金牙得意忘形,一頭撞在石壁上,口中的金牙都撞掉了,玉面狐狸讓我們嚇得不輕,趁亂往前逃了出去。原來她逃到這裡,撞見了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人”,雙方發生了爭鬥,玉面狐狸手起刀落,削去了對方的半個頭,但是她也嚇壞了,只好又跑了回去。
如果玉面狐狸逃了回去,地上沒了半個頭的人就不該是玉面狐狸,可是通道之中不該有另外的人,即便是有,裝束和形貌又怎麼會同玉面狐狸完全一樣?
別說玉面狐狸被嚇成那樣,換成是我,我也得嚇蒙了,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我祖父還在的時候,我聽他給我說過一件事情,在我祖父的老家有種十分古怪的風俗,大年三十兒晚上,窮光棍兒不在家待著,出去摸東西。為什麼說是摸東西呢?因為不準點燈燭,黑天半夜,睜眼兒瞎一樣的出去到處摸,摸到什麼就撿回家供起來。有一次,一個窮光棍兒出門,摸到一個死人頭骨,他也不忌諱,捧回家供了起來,又怕讓別人看見,便放在床下,拿一件破衣裳遮住,按時到節上供,一天拜八遍。據說,這叫請宅仙,如若摸到個東西有靈,這一年當中,便會保佑這個人發財走運,如果不見起色,到年根兒底下就扔了,再去摸另一個東西。且說這個窮光棍兒,捧回一個死人頭供在家中。轉眼過了多半年,那一天窮光棍兒一進門,見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穿著他的衣裳,在屋中對他咯咯怪笑。可這個人只有頭,衣裳裡面全是空的,一下就把這個窮光棍兒嚇死了。相傳,那個死人頭骨,年久成精,又受了香火供奉,便長出皮肉、頭髮,與拜他的人一模一樣,等到天上的星星出齊了,死人頭穿上衣服去拜北斗七星,連拜三次,如果它的頭沒有掉下來,那他就能長出手腳,與常人無異。
我對我祖父說的這件事情記憶非常深刻,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可那畢竟是民間的迷信傳說,何況面前這個女子不僅有頭,也有手有足,連衣服都與玉面狐狸一致。真要是鬼怪變的,那他娘的得有多大道行?
我一時想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只可以確認一點,通道中的情況,遠比我們預想的更為兇險,我必須趕快掉頭往回走,會合雪梨楊等人。打定主意,我立即轉過身,這一來石壁在我的右手邊了,在這黑暗無光又沒有方向感的通道中,石壁在左或者在右,是我唯一區分前後的參照。我右手扶住石壁,快步往回走,走出一段便見到雪梨楊、胖子、大金牙、玉面狐狸仍在原地。大金牙躺在石壁下一動不動,雪梨楊正按住他的迎香穴給他止血,胖子和玉面狐狸也都坐在一旁。
胖子問我:“老胡,你怎麼去了這么半天才回來,你在前面看見什麼了?”
我並沒有覺得我去了多久,腦中一轉,決定先不將我在通道前方看到的情況對他們說,以免打糙驚蛇,因為我還不能確定,坐在一旁的玉面狐狸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