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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後,每至清明,柳棉都會跟著親戚們上奶奶的墳、上母親裕靈的墳,她對著她們的照片笑,告訴她們雖然她毀了容但她和快樂,很幸福,因為她有那麼多的朋友有那麼多親戚疼她。可是,她從不上父親的墳,從不,沒有人奈何得了她,沒有人。
柳棉有一種氣質,有另一種魅力,不論她怎樣的醜陋,她都會有很多人疼,走到哪都一樣。柳棉對著父親的墳,她感到父親正在喚起她的記憶,關於前世關於今生。
柳棉像山鬼一樣站在冽冽風中,冥紙灰繼續在她身邊繞著,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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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柳棉的胸前一陣振動,她舉起手機。
“喂,阿棉,你上哪了?”年含的語氣里略有一絲火氣。
“小含。”
“今天可是我生日,你要敢給我遲到的話——自己看著辦吧。”年含甩下這句話就掛了機,柳棉覺得掃興透了,她可是第一次心甘情願地來祭奠父親的。她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想到來祭墳,她總覺得冥冥之中有誰在喚著她,引誘著她,從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柳棉緊了緊風衣,決定不再想下去,她要下山。
上山的時候,柳棉翻過礫堆,摸著路一點一點爬上來,好在這山一點也不高,所以到達柳棡的墳沒費多少力,但上山容易下山難,柳棉小心翼翼挪動著身子,腳腕卻不時地被叢生的草、藤纏住,她覺得這一些都是父親為了挽留她而施的法術。她笑笑,隨即打消了這個幼稚的念頭。終於只要一步就可以到達礫堆了,柳棉跳下去,左腳腕被什麼纏住,狠狠撕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沾濕了她雪白的褲腳。柳棉回過頭去,只有劍麻一簇簇地長在路口。然後她再次翻過礫堆,走出碎石工地。
柳棉向左拐,路坑坑窪窪,右邊是一條發了臭的小河,左邊是破舊殘缺的一座又一座生產瓷磚的小瓦房。柳棉走到路口,看到左手邊的兩根石柱,她停下來,向左轉了90°。石柱底下有1分米左右的水泥圈,柳棉知道這是文物。她仔細辨認著石柱上的字,但似乎有什麼東西阻礙著她看清,她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覺到石柱頂端夾在中間的拱形橫樑上刻著“第及花探”四個大字,她想了想了,依照古人的習慣應該是“探花及第”,她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遲鈍。四個大字下還有一行小字,她看不清,石柱上刻著的對聯她也看不清。她感到那麼困惑。
於是,柳棉踩到水泥圈上,伸出手去摸了摸石柱,她想看得清楚些,她湊上眼,驀地,她覺得曾經和誰在這裡山盟海誓過,她感到不可思議。她恐慌地退下來,她不願去想,她感到那麼不安。
柳棉的胸前有一陣振動,她迅速抓起電話,仿佛這通電話可以救她的命一樣。
“柳棉,你給我聽著,我不管你現在在哪,我再給你10分鐘,10分鐘內你還不出現的話,我就跟你絕交!”年含每次都這麼沖。
柳棉沉默不語。
“喂,阿棉,阿棉你說話呀!”年含對於柳棉的沉默感到害怕,“阿棉,阿棉你怎麼了?阿棉!”
“小含,今天是清明。”柳棉說。年含安靜下來,沒有說話。
“小含,你多給我半個小時,我會趕到。”柳棉合上電話,右拐,朝公路走去。
路過一家私人幼兒園,很漂亮的綠色,一輛卡車從巷子裡退出來,眼看著就要碰到柳棉了,結果,車子一歪,陷在田裡,有3個輪子掛在馬路上,剩下的全陷下去了。柳棉覺得是柳棡在暗中保佑她不受任何傷害。
柳棉在公路上攔下一輛紅色的士,馳向年含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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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年含應聲去開門,柳棉沖她笑。年含打了柳棉一拳:“我們的大美女肯出現了?”只要柳棉到了,還能有什麼火氣,年含想。
“生日快樂!”柳棉笑,遞給年含一個紅包,年含不客氣地收下,雖然年家有的是錢。
“走,我給你介紹幾個人認識。”
“還有我不認識的?”
“當然了。”
“我看還是免了,我要不小心搶了你的風頭,又要鬧了,我的小美女。”柳棉揉了揉年含的臉,年含笑,領她進門。
柳棉窩進沙發,大部分的人她是認得的,年含拿了罐飲料給她,她搖了搖手,從口袋裡拿出一小包東西:“我想喝這個,你幫我泡。”年含接過,沖了一杯過來:“這是什麼茶?很好喝的樣子。”
“明前。”柳棉吐出兩個字。
年含的臉色頓時變了,她抿了抿嘴:“我是不是跟你犯沖啊,你怎麼老和我作對來著,今天是我生日耶。”
“我知道,今天是十五,你生日。”柳棉想了想,沒有說“今晚你要小心”之類的話,她不想再破壞年含的興致。柳棉極其迷信,在科技四通八達的今天,她仍深信不疑。而對於清明,一旦碰上農曆十五,一到晚上就會有鬼魂出來活動。她很想提醒年含,卻實在於心不忍。於是,她端起茶嘬了一口以掩飾焦慮的情緒。
“小含。”柳棉抬起頭看見一個男生走過來,嘴裡叼著一根棒棒糖,她覺得好笑。男生走到年含面前,看了一眼柳棉:“你朋友啊?很漂亮。”男生說話的時候棒糖上下搖晃,言辭有些含糊,柳棉覺得滑稽,“撲哧”笑出聲來,眼睛卻盯著男生的嘴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