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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寡婦朱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遠門,說是去看遠房親戚了,不過其實並不是,她是去見相好了。
寡婦朱氏隔幾天就會帶著幾個丫鬟去一個相好的府上住兩天,溫存溫存,然後才回來。隔兩天又去另外一個相好的府上住兩天,反正住在自己家裡的時間寥寥無幾。
至於寡婦朱氏府上的生意,全都交給了管家來處理。管家和寡婦朱氏也是不清不白的,經常把寡婦朱氏哄得很開心,而且還總是給她引薦一些年輕公子,寡婦朱氏自然對管家不錯。
後來寡婦朱氏乾脆就不管府上的生意了,全都交給管家,她也知道管家從中老大不少油水,不過寡婦朱氏也算是樂意,兩方都挺高興的。
池隆說:“寡婦朱氏前不久又出遠門了,帶了幾個丫鬟,說是去看遠房親戚,走了一段時間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後來……”
後來忽然有一個姓孫的書生突然跑到衙門去報官,說有人殺了寡婦朱氏,他親耳聽到那個人承認的。
那個承認殺了寡婦朱氏的人就是寡婦朱氏的一個小丫鬟了。
衙門的捕快起初不信,畢竟只是書生空口白牙的在說,他們根本沒見到寡婦朱氏的屍體,而且寡婦朱氏明明是出門找相好去了,怎麼會突然死了呢?
但是就在那天下午,一戶大戶人家的家丁突然跑來報官,說發現了一具女屍。
這具女屍就是寡婦朱氏了,寡婦朱氏果然已經死了。
池隆說:“那寡婦朱氏死的的確很蹊蹺。”
“怎麼個蹊蹺法?”倪葉心問。
許家的家丁急匆匆來報官,慌慌張張的著實被嚇著了。
許家可是城裡有名的大戶人家,府邸很大,家裡好幾個老爺,兄弟幾個把許家弄得是有聲有色。
許家老大已經死了,許家二老爺已經快要五十歲了,但是非常好色好酒,整日裡總是喜歡出去花天酒地,留戀青樓楚館這些地方。不過下面的兄弟也不好責罵他,畢竟是二哥,大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結果就有一日,許二老爺突然就喝死了,兩眼一翻踢了腿。
許家的人一下子就忙活了起來,要忙著給許二老爺辦喪事。
許家下人訂了一口棺材,準備用來放二老爺的。棺材送過來的時候,家丁在門口檢查了一下,然後才把棺材推進了府邸里,放在靈堂,準備把二老爺的屍體抬進去。
就在這一會兒功夫,蹊蹺的事情就發生了。
就在家丁準備把二老爺屍體放進棺材的時候,他們打開了棺材蓋子,結果發現棺材裡已經有人了。
不,不是人,而是一具屍體,一具女人的屍體,那個躺在裡面的女人已經死了。
是寡婦朱氏。
有人認得寡婦朱氏,大家都嚇了一跳。畢竟剛才棺材運進府門的時候還是空的,忽然多出了一具屍體,還是在靈堂里,著實讓人汗毛倒出。
許家的家丁立刻去報官了,捕快一聽大驚,沒想到那日來報官的姓孫書生沒有說假話,他們趕緊派人去看了寡婦朱氏的屍體,然後把那個自稱殺人的丫鬟抓了起來。
只是丫鬟抓起來之後,她忽然天天喊冤,說自己根本沒有殺人。
倪葉心一聽,忍不住挑了挑眉,說:“聽起來還真是有點讓人驚訝。”
趙尹說:“寡婦朱氏的屍體還在衙門存放著,那個丫鬟也被關在衙門。”
倪葉心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說:“行,咱們趕緊去衙門一趟,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眾人沒有異議,立刻往衙門去了。
衙門負責這件事情的捕快早就在等了,見他們來了,立刻把幾個人引著先去瞧寡婦朱氏的屍體。
寡婦朱氏死了有一段時間了,因為案子還有疑點,所以屍體並沒有處理。雖然有防腐的措施,但是時間的確長了,屋裡一股子臭味兒,實在難聞。
捕快揮了揮手,說:“倪大人,這就是寡婦朱氏的屍體了,她下面那口棺材,就是許家人發現時候的棺材。”
倪葉心點了點頭,驗屍的仵作也趕過來了,趕緊給倪葉心說了一下驗屍的結果。
仵作說:“大人,寡婦朱氏身上並沒有致命傷,應該是呼吸不暢被憋死的。”
寡婦朱氏死相可不好看,臉上呈現很痛苦的模樣,又痛苦又絕望,好像所有的意志都被消磨殆盡了,被折磨致死一樣。
她身上並無大的致命傷,但是小傷口很多。雙手的指甲全都劈了,指頭上甚至血肉模糊。膝蓋和臂彎處有青紫的痕跡,但是卻又都不是很嚴重。
仵作又說:“從她身上的傷勢和死因來看,可能是被關在一個狹小的地方,然後被活活悶死的。”
眾人一聽都忍不住皺了皺眉,怪不得寡婦朱氏臉上的表情那麼絕望痛苦,這聽起來也真夠讓人毛骨悚然的。
“狹小的地方?”倪葉心往前邁了一步,仔細看了看寡婦朱氏躺著的棺材,說:“不如說……一口棺材?”
仵作點了點頭,說:“這是有可能的,大人。”
寡婦朱氏很可能是在活著的時候,被關進了一口密封很好的棺材裡。當她醒過來的時候,拼命掙扎著想從棺材裡爬出去,然而她根本做不到。
她用修剪整齊的白皙手指去撓棺材蓋子,用膝蓋和臂彎去撞棺材蓋子,她的指甲劈了,手指流血,胳膊膝蓋都青了,但是無濟於事。最後只能感受著窒息的絕望,一點點的被憋死在這狹小逼仄又恐怖的地方。
倪葉心看了一眼棺材內部和棺材蓋子,說:“棺材很新,裡面平滑,沒有刮痕,寡婦朱氏肯定不是死在這口棺材裡的。”
趙尹說:“寡婦朱氏的屍體,為什麼會被弄到許家去?”
倪葉心瞧著棺材若有所思,並沒有說話。
池隆忍不住說:“這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這做法也太歹毒了。”
捕快說:“這誰知道,那殺人的小丫鬟還在這會兒關著,她天天嚷著自己冤枉,嗓子都嚷啞了。那小丫鬟模樣也真不像是敢殺人的,我瞧著,或許真是冤枉的。”
倪葉心聽了,說:“真是冤枉的,那你們找到可疑的人了嗎?”
捕快說:“可疑的人倒是沒找到,但是最近都在傳,是惡鬼殺了寡婦朱氏,是有惡鬼回來報仇了。”
“報仇?”倪葉心好奇的問:“這是怎麼回事?”
捕快聽倪葉心似乎很感興趣,似乎也來了興致,說:“倪大人,不知道你聽說過嫁殤沒有。”
“嫁殤?”倪葉心皺了皺眉,說:“嫁殤不是被明令禁止了嗎?”
第79章 嫁殤7
眾人一聽嫁殤就都皺了眉。
捕快“嗨”了一聲,說:“的確如此,不過我們這地方,這事情還真就有,一點也不算是新鮮的。”
嫁殤這種事情在宋朝的確是明令禁止的,不過很多地方天高皇帝遠,也沒有人會管到這裡來,嫁殤還是頻頻發生的。
說到嫁殤,其實就是冥婚,不過並非一個現代人意識里的冥婚。
宋朝男子二十及冠,未到二十就死了稱之為夭殤,而給夭殤之男成婚就叫做嫁殤了。
這種事情一般都發生在小地方,而且還是有錢人的家裡。
有錢人家裡死了個未及冠的兒子,家人傷心之餘,怕男子在地下孤獨無親,就想到了這種方法。
有錢人家會買個年紀差不多的女子回來,讓女人穿上大紅色的喜服,和已經夭殤的男子拜堂成婚。在冥婚之後,那女子並不是被留在有錢人家的府邸里當少奶奶享清福,而是會要求殉葬,女子會和夭殤之男一同合葬在一個棺材裡。
嫁殤這種事情,就跟謀殺也沒有什麼區別了,聽起來就夠殘忍了,所以朝廷早已有禁令,倪葉心沒想到今天就讓他聽到了這事情。
捕快說:“聽說這寡婦朱氏啊,以前有個兒子,不過沒成年就死了。寡婦朱氏前不久先死了丈夫,後來又死了兒子,特別的傷心,她就找了人,想要給兒子弄個嫁殤者來。”
寡婦朱氏有錢,要出錢買個嫁殤者,找個年紀差不多的女子嫁給她死去的兒子,然後給他兒子殉葬。結果就真有人給幫忙搭線,弄到一個妙齡少女。
捕快說:“聽說是個大美人,年紀也不大,嬌滴滴一個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家裡太窮了,竟然把這麼好的姑娘給賣了,還是賣給人家做嫁殤者,這……嗨……”
捕快說著一副惋惜的樣子,不過小地方吃不起飯賣孩子的可不少,在古代這種事情是比比皆是的。
那姑娘被帶過去見寡婦朱氏,寡婦朱氏特別的滿意,然後敲鑼打鼓的就給已經死掉的兒子安排了這件婚事。
據說那天辦婚宴的時候好多人都去了,特別的熱鬧。
成婚之後,姑娘就被要求殉葬了,被人帶到了墳地去,捆綁著手腳,塞住了嘴巴,硬是被塞進了棺材裡,跟一個死了的男子一同埋進了土裡。
捕快說:“聽說啊,之後幾日,有人半夜路過那片地兒,聽到有女人在哭的聲音,嗚嗚的,好像是從地下面傳來的。而且還不是一個人聽到,好多人都聽到過。”
那姑娘就那麼死了,從那以後沒人再見過了。但是有不少傳聞,說姑娘變成了女鬼,不肯去投胎,每天夜裡都在墳頭上痛哭不止。
寡婦朱氏並不信這些話,日子過得倒是越來越快活了。在兒子死之前,她就有幾個相好,但是不敢明目張胆,後來兒子死了,寡婦朱氏就是沒人敢管了,她的那些事估計早就成了城裡茶餘飯後的談資。
捕快說:“我覺得,沒準就是這個姑娘的鬼魂,回來報仇了!不然你們說,一個小丫鬟把主子殺了,怎麼一轉眼就把屍體放到了許家去的?許家可是大戶人家,那家丁丫鬟小廝護院,多的讓人眼花繚亂,一個外人怎麼可能帶著屍體進去的。”
倪葉心聽了皺了皺眉,說:“那死掉的姑娘叫什麼名字,以前住在哪裡,你知道嗎?”
捕快說:“這可不知道,幾年前的事情了,我們這的人以前都沒見過那姑娘,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家在哪裡。”
倪葉心點點頭,說:“算了,先去看看那個自稱是兇手的丫鬟罷。”
捕快說:“倪大人這邊來,那丫鬟被關在牢里。”
捕快講的故事讓人又是毛骨悚然又是唏噓不已。雖然倪葉心不相信鬼怪殺人一說,但是他明顯感覺,寡婦朱氏的死應該和那個嫁殤的故事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