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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老闆名叫洛普,是妮絲娜的客戶,當時他在左胳膊上紋了一條鯉魚,叫得那個悽慘,就給妮絲娜留下很深的印象,後來妮絲娜開了liveHouse,經常向洛普請教酒水選擇的問題,兩人很快就熟悉了。
“她是我表姐。”妮絲娜簡單地回答道。
“看不出來,你們家人深藏不露啊,真的從沒聽你說過。”兩人碰了碰杯子,轉頭看著秦子揚,此時她正在唱《老街》,戴著鐵指甲的她彈得很熟練,一點都找不到頹廢生疏的影子。
“你們長得不像,但是性格有些相像。”洛普繼續說道。
“她除了艾薇兒,和誰長的都不像,走到哪都被認為是外國人。”
“唉,我很奇怪,她怎麼開始唱民謠了,以前在網上看過她,她一直都是翻唱搖滾歌曲或是比較有氣勢的流行歌曲,如今看上去很安靜。”
妮絲娜真想把每天一回到家看到的景象都傾瀉出來,可是畢竟子揚是家人,家醜不可外揚,她還不能放縱到這個地步,於是她只是笑著,一邊看著唱得入神的子揚,一邊品嘗著美酒。
“可能她變了,可能經歷了一些事情。”她回答道。
大約十二點鐘,秦子揚的演奏結束了,當她摘下吉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二十幾歲的男生跑到舞台前,對著秦子揚耳語了一番,然後便遞給秦子揚一根記號筆,秦子揚也沒遲疑,在他的胸口簽下自己的名字,他轉身時露出T恤杉上的名字,立刻有更多的人上來簽子。大約忙乎了二十分鐘,秦子揚才和妮絲娜走出酒吧。
秦子揚握著一瓶雞尾酒和妮絲娜走在天橋上,她趴在欄杆上看著匆匆經過的轎車,時不時發出一陣訕笑。
“這樣不是挺好的,感覺你抱上吉他的那一刻,就有了生命。”良久,妮絲娜說道。
“生命?喂,你打算什麼時候和馬喬結婚生子,你們已經要房有房,要車有車了。”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妮絲娜對著秦子揚壞笑著。“還是說說你吧,你之前和那個叫孟忠源的老鄉沒有修成正果,是因為什麼?”
“他嘛……出國了,在羅馬學習音樂,短時間內不打算回來了。”秦子揚舉著酒瓶子對著經過的汽車,好像在對著他們敬酒一樣。
“你這麼衝動的人為何不去爭取一下呢?”
“因為‘蟻巢’唄!”說到“蟻巢”這兩個字,秦子揚惡狠狠地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吐沫。“這個破地方逼我失去了家,我認了,便又建立一個家,可是他們又毀了我另外一個家,我到底欠了他們什麼,他們為何要如此折磨我。”秦子揚一轉身將手中的酒瓶子狠狠砸在地面上。“總有一天,我要讓這些無知者付出代價。”
“我看這一天算了吧。”妮絲娜的聲音引起了子揚的不滿,她怒視著妮絲娜,而她卻把視線瞟向天橋下面。
“你什麼意思?”秦子揚問道。
“我什麼意思?”妮絲娜轉頭盯著她,盯的她心裡一陣發慌。“復仇復仇復仇,哪有那麼多仇恨,你的家還沒毀,你家人都在,家不過是一個概念,有人就有家,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這,你就在這有家沒家的胡說?”
“不是……我的意思就是……”
“你早晚也得放下。”妮絲娜嘆了口氣。“我從小和你玩到大,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看上去很開朗大氣,其實比誰都心重,你放不下你從前的生活,那就別放下了,記憶這東西很難割捨開,我希望你能找到另一個精神領域代替它們,就像你拿起吉他的那一刻,就忘了這些日子裡狼狽的生活,你要有勇氣去拿起吉他,而不是整天頹廢在家裡。”
秦子揚撇開妮絲娜的目光,看著下面的公路,即使是午夜,仍有不少車輛路過這裡。秦子揚抬頭看著夜空,青城的蒼穹里沒有星星,這座草原明珠也已經褪去了自然的光輝。秦子揚曾經無數次的宣揚保護自然,保護環境,可是世界仍然按照它本該走的步伐去走,秦子揚光靠一人擋不住求利之心,仍然有工廠冒著滾滾濃煙,仍然有獵人在微BO炫耀成果,仍然有無知的島國人朝著無知的屠殺進發。有時候秦子揚只覺得心頭一涼,覺得這個世界沒給她剩下什麼,就像倪梓瓊一樣,不論她多麼努力去維護自己的形象,多麼費盡心思去捍衛自己的夢想,可是在網民面前仍然是那顆嫉妒之心抹殺了她的一切努力。說實話,秦子揚不想這麼下去,如果肩頭的責任終將要壓垮自己,那麼她寧願選擇放棄。
“有段時間我在景德鎮燒瓷器,那時候我接了一個燒茶壺的活,那是某個的公司要的一百個茶壺作為禮品。入冬以後,進一步爐子烤得我口乾舌燥,退一步空氣凍得我雙腳冰涼,有時候累了,走出房子,卻想不出要吃什麼,總覺得吃什麼都是浪費,吃什麼都吃不下。記得有一段時間,我三天只吃兩頓飯,瘦的皮包骨,說得難聽點,一摸肚子都能摸到屎。那時候我就埋怨這個世界,為何我們一定要活在這個世界上,而且是苟且偷生呢?那時候我看著大片裡面有紋身鏡頭的地方就會熱血沸騰,我想這要是我設計的紋身該多好啊,但是只要一拿起紋身機,我就覺得心裡一陣噁心,那不是我喜歡的圖,不是我要的東西。可是後來我發現,人總需要學會在夾縫裡生存,哭一天笑一天,日子總會過。當個老師說教也許很容易,可是真正做起來很難,我們或許不是那個肯於埋頭苦幹的老黃牛,但是我們很可能成為雄鷹,學會在高山之上完成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