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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雙重謀殺會引來高度矚目,何必招惹不必要的注意?要處理年邁多病的獵物,製造自然死亡的假象可是省事多多。
他能否把女人誘離領地?他可否趁她不在的時候闖關?完事之後他可否在她回來之前神鬼不覺溜出去?
他正摸索著要研究出一套計劃時,命運之神眷顧。時當早上八九點,太陽爬升東天,而他則恪盡職責尾隨他們的腳步(呃,她的腳步——因為賣國賊的腳可從沒踏過地面)在海灘上走了一兩英里。這會兒賣國賊坐在椅子上面對大海,頭顱後仰,眼睛闔上,皮革樣的肌膚正在吸收陽光。幾碼以外女人側躺在一條大毛巾上,正抽著煙看雜誌。
她捻熄香菸,把菸蒂埋進沙里。然後沒多久她便打起瞌睡,雜誌溜滑開她的手指。
凱勒給了她一分鐘。他朝左看,然後朝右。附近沒人,而離現場五十碼以外的人他則願意冒險。就算他們朝他看來,也絕不會想到眼前發生何事。尤其可別忘了其中大半的眼睛歲數有多大。
他行至賣國賊身後,猛個一手掩住他不忠的嘴巴,另一隻手的拇指食指夾緊男人的鼻孔阻塞氣息,一邊數著慢慢數到某個好像夠大的數字。
他鬆開時,賣國賊的手落到一側。凱勒擱好那手弄一弄,老人看似睡著了一蜥蜴般沐浴在陽光溫暖的懷抱里。
“你上哪兒去了,凱勒?我找你好幾天。”
“出城了。”他說。
“出城?”
“佛羅里達。”
“佛羅里達?可巧也去了迪斯尼樂園?我可有幸握握那隻握了米老鼠的手?”
“我只是想曬點太陽踩踩沙,”他說,“我去了墨西哥灣,珊霓貝島。”
“有帶顆貝殼給我嗎,凱勒?”
“貝殼?”
“那邊的貝殼據說很壯觀,”桃兒道。“珊島往前探進海灣,而不是依樣畫葫蘆的和陸地平行著伸展開。”
“‘依樣畫葫蘆’?”
“呃,跟大部分的島一樣。總之海潮是一窩窩卷進貝殼,世界各地都有人跑去那個海灘逛啊撿的。可我幹嗎跟你講這一堆哪?才從天殺的那地方回來的可是你。你沒帶貝売給我,對吧?”
“有心要撿就得大清早起床,”凱勒說,心想不知此話是真是假。
“撿的人都是破曉時分就報到了,跟大麥田的蝗蟲一個樣。”
“大麥,啊?”
“琥珀色的谷浪兒,”他說。“總之,我管他什麼貝不貝殼的?我只是需要休息。”
“你錯過了一些工作。”
“噢。”他說。
“工作沒法等,而且天曉得你人在哪裡啥時回來?出城的時候你實在應該打個電話來。”
“我沒想到有這必要。”
“噯,說得也是。你從來沒有出遊過。你上一回度假是啥時候?”
“我大半輩子都在渡假,”他說,“就在紐約這兒。”
“說起來你的確也該不為公差出遠門嘍。想來你有伴吧。”
“呃……”
“好耶,凱勒。找不到你也好。不過下回……”
“下回我會跟你保持聯繫,”他說。“更妙的,下回我會帶顆貝殼來。”
這回他沒在報上尋找蛛絲馬跡。就算彭帕諾海灘有自個兒的報紙,也不可能在聯合國大廈的書報攤找到。這兒是有《邁阿密先鋒報》,不過不知怎麼,他可不覺得每回哪個老頭兒在陽光下仙逝以後,《先鋒報》都會報導。果真如此,那就沒版面登颶風跟劫車的消息了。
再說,他又幹嗎追蹤呢?賣國賊已死,他已經完成任務。他只消知道這個就好。
巴斯科姆再次聯絡他大概是兩個月以後。這回可沒面對面接觸——連一閃而過也沒有。
凱勒這回接到電話。聲音應該是巴斯科姆的,不過他沒法打包票。電話短促,音量一直沒怎麼高過低聲呢喃。
“明天待在家裡,”聲音說。“會有東西給你。”
事實上隔早是聯邦快遞的人上門來,交給他一張紙板信,裡頭有張照片,外加印了個名字和地址的索引卡,以及一疊百元舊鈔。
鈔票有十張,又是一千塊,不過這回的地址是科羅拉多的奧若拉,比起彭帕諾海灘可要多了好幾空里(譯註:air mile,等於6076英尺)。這點原先他覺得好嘔,不過想了想他決定道:如此低價待遇也有好處在。要是每回幹這行當你都得破財,那就更能證明你扮演愛國人士的決心。你永遠無須懷疑自己的動機,因為顯然你意不在錢。
他順齊了鈔票放進皮夾,捧起新任賣國賊的照片細看良久。
然後電話響起。
桃兒說:“凱勒,我好寂寞,而且電視上只能看到莎莉·潔西·拉斐爾。過來這兒陪我吧。”
凱勒搭火車到白原鎮,再搭一輛回紐約。他整理好一個袋子,打到一家航空公司,然後搭計程車到甘迺迪機場。當晚他的飛機降落在西雅圖,一名身穿棕色雙排扣西裝的細瘦年輕人等在那兒接機。此人也戴了頂帽子——有邊呢帽,讓他看來有種復古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