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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想不知英格曼是否知道這個典故。
他繞過路口,把車停在英格曼住處對面隔兩個門面的地方。“范德梅爾·愛德華。”電話住宅簿如此印道。凱勒覺得這個化名不尋常。他心想不知是英格曼自己選的,還是聯邦調査局。也許是後者,他想。“這是你的新名字,”他們會告訴你:“這是你要去的地方,這是你要當的人。”這當中宰制的成分不知怎麼非常吸引凱勒,就好像他們免除了你做決定的負擔。這是你的新名字,這是已經寫了你新名字的新駕照。你在你的新生活里喜歡烤馬鈴薯,你對蜂螫過敏,而且你最喜歡的顏色是鈷藍。
貝蒂·英格曼現在是貝蒂·范德梅爾。凱勒心想怎麼她只換姓沒換名。難道他們擔心英格曼會講錯?難道他們認為他容易壞事,會在不恰當的時刻脫口說出“貝蒂”嗎?要不也許純屬巧合或者只是他們太糊塗?
六點半左右英格曼夫婦收工回家。他們開了部有當地車牌的本田喜美掀背式房車。顯然回家路上他們停過車購物。英格曼把車停在車道上,而他太太則從後頭拿出雜貨袋。然後他便把車停到車庫跟著她走進屋。
凱勒看著燈光在屋裡點亮,他待在原處沒動。他開車回道格拉斯旅館時天色開始轉暗。
凱勒看了HBO一部講一幫壞蛋來到德州小城搶銀行的電影。壞蛋之一是女人,嫁給同個幫派的人又跟另一個有婚外情。凱勒覺得這是製造災難的最佳處方。結尾有個拖長的大槍戰,每個人都是慢動作死掉。
電影結束後他關上電視。他的眼睛被那疊英格曼幫他印好的傳單吸引住。尋狗啟事。請致電555—1904。賞金。
超棒的看門狗,他想著。和小孩相處融洽。
他差不多直到中午才起床。他到墨西哥餐館點了墨西哥蛋餅,澆上很多辣醬。女招待上菜以及後來她拿走他的空盤時,他都盯著她的兩手看。小鑽石閃閃發光。也許她和她老公最終會住到櫻草巷,他想著。不會馬上,當然,他們得先從雙拼屋開始,不過他們可以以此為目標:屋頂斜得好怪的荷蘭殖民風格的房子。屋頂名稱到底叫什麼?mansard(中譯名稱為雙重傾斜屋頂)嗎,或者這個字講的是別的東西?叫gambrel(中譯名稱為復折屋頂),也許?
他心想這些事情他也該學著點。看到字不曉得意思,看到房子可卻沒法兒恰當他描述。
去館子的路上他買了份報紙,這會兒他翻到分類GG,瀏覽起房屋中介。房子好像很便宜。他還真可以在這兒花掉這禮拜工錢的兩倍買下一棟低價屋。
有個沒人知曉的保險箱,承租人的名字他從來沒為其他目的使用過,而且裡頭的錢也足夠他在這兒直接付現買下一棟好房子。
假如你能這麼辦的話。這年頭大家對現金的態度還真奇怪,擔心自己遭人利用去洗販毒錢。
不過對他來說也沒差別。他沒打算住這裡。女招待倒是可以住這裡,買棟美美的有雙重傾斜屋頂或復折屋頂的房子。
凱勒走進快印店時,英格曼正斜靠在他太太的書桌上。“怎麼,你好啊。”他說。“走運找到士兵沒?”
他記得名字,凱勒注意到。
“事實上,”他說,“狗兒是自己回來的。看來是想領賞。”
貝蒂·英格曼笑起來。
“瞧你們的傳單多快見效,”他繼續道,“我還沒機會張貼,傳單就把狗兒找回來了。不過總有用上的一天。兵仔腳容易發癢,說不準哪天又開溜。”
“只要它每次都能回家就好。”她說。
“我過來的原因是,”凱勒說,“城裡我不熟,你們也許看出來了,而我又有筆生意要成交,會需要印刷,我在想咱們或許可以坐下來談談。有空喝杯咖啡嗎?”
英格曼的眼睛在眼鏡後頭很難解讀。“當然。”他說。“為什麼不?”
他們走向轉角,凱勒講起今天天氣挺好,英格曼除了同意之外沒說什麼。到了轉角凱勒說:“呃,伯特,咱們該上哪兒喝咖啡去?”
英格曼猛個僵住。然後他說:“我早知道。”
“我曉得你早知道。我剛一走進店裡就看出來了。你怎麼知道的?”
“傳單上的電話號碼。昨晚我試過,他們從沒聽說過什麼高登先生。”
“所以你是昨晚曉得的。當然你有可能是搞錯號碼了。”
英格曼搖搖頭。“我不是憑記憶。我留了張傳單直接看著上頭撥號。沒有高登先生也沒有走失的狗。總之,我想我是在那之前就曉得了。我想我是在你一踏進店門時就曉得了。”
“咱們去喝那杯咖啡吧。”凱勒說。
他們走進一家叫彩虹館的地方,在靠邊一張桌子喝咖啡。英格曼往他那杯加了糖精,攪拌的時間久到可以把大理石片都融掉。原先在東岸時他是會計師,幫凱勒打電話到白原鎮找的男人工作。聯邦調查局想援用組織犯罪法對付英格曼的老闆,英格曼理所當然是施壓的對象。他其實並非罪犯,也沒做什麼壞事,不過他們跟他說除非他出面作證,否則難逃鐵窗之災。如果他乖乖聽話,他們會給他新的名字,幫他搬到安全的地方。要不然,他也可以隔著格子網一個月跟他老婆講一次話,而且有十年時間可以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