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我大叔?”
“山姆(譯註:山姆大叔!Uncle意指美國)。我們可不想凡事都通過白原鎮那個叫啥名字的來辦。這是高度機密,他高度不夠。”
“所以你希望能直接跟我合作。”
“對。”
“而你是要我……”
“做你最拿手的事,凱勒。”
凱勒吃了幾片臘腸,幾塊炒蛋,喝了幾口咖啡。
“不了,我看。”他說。
“你說什麼?”
“我沒興趣,”凱勒說。“就算你暗示的事兒我做過,呃,這會兒我也已經洗手不幹了。”
“你退休了。”
“沒錯。而且就算沒退休,我也不會背著老頭搞,另外去幫個要我呆瓜樣往領口別朵花白跑一趟的傢伙。”
“你別那朵花的架勢,”巴斯科姆說,“看上去就像每次出門都少不了一朵花。我還真得說,凱勒,你這人天生就該別上一朵康乃馨。”
“謝謝誇獎,”凱勒說,“不過於事無補。”
“呃,你不情不願的結果也一樣。”
“什麼意思?”
“知道你的感覺是很好,”巴斯科姆說,“謝謝你全攤開來講。不過於事無補。我們需要你,你入選了。”
他微笑起來,等著凱勒表示反對。凱勒讓他等著。
“仔細想想,”巴斯科姆說,“想想美國司法部,想想國稅局。想想權力龐大的——有人說是過大——聯邦政府手中所有的資源,全都集中起來對付一個基本上毫無抵抗能力的國民。”
凱勒不由自主地仔細思量起來。
“這話這會兒都拋開吧,”巴斯科姆說,手一擺把話兒全像煙樣趕走了。“另外想想你為國服務的大好機會吧。我不曉得你有沒有把自己想成愛國者,凱勒,不過如果你看進自己內心深處,我覺得你也許會發現你從來沒意識到的愛國源泉呢。你是美國人,凱勒,而這會兒你可以有個機會回報美國,順帶藉此救你自己一條老命。”
凱勒的話驚到他。“我的父親當過兵。”他說。
男人呼吸仍在,然而靈魂巳死,
他從未對自己說過
這是我自己的,我的家園
凱勒闔上書把它推到一旁。凱勒高中時代念過的一篇短篇故事引述了沃爾特·斯考特爵士這段詩句。故事叫《菲利普·諾蘭》,取名自裡頭的主角,他因為錯過愛國時機,註定了一輩子浪跡天涯。
凱勒手邊沒有這篇故事,不過他在《巴特萊名言大辭典》里找到這首詩,而這會兒他則在索引里查詢愛國主義。這個主題他找著的最棒的話出自薩繆爾·詹森。“愛國主義,”詹森博士說:“是歹徒最後的避難所。”
這話聽上去鏗鏘有力,不過他不太確定詹森用意何在。歹徒跟愛國者不是南轅北轍嗎?以最簡單的白話來說,愛國者擺明了應該就是好人。至少他是獻身國家同胞,而且往往帶著滿腔熱血犧牲自己,付出生命就是為了讓眾人自由。
比方說內森·黑爾吧:他只恨自己僅有一條命可以捐給國家;約翰·保羅·瓊斯:毀了兩艘敵艦,敵方要他投降時他宣稱自己尚未開戰;戴維·法洛格:咒罵敵營掃來的魚雷,下令全速沖剌。
好人,凱勒想著。
而歹徒照定義來看,則非得是壞蛋不可。所以他怎麼會是愛國者,或者把愛國主義當成避難所呢?
凱勒沉吟起來,結論說歹徒有可能把愛國主義的表象當成避難所——拿無私的外表包裝自私的行動。算是假愛國主義吧,為的是掩藏自己卑下的動機。
總之真歹徒是不可能真正愛國的。
或許有可能?
如果客觀來看,他得承認,他也許正是歹徒。他自個兒倒不覺得。他自覺只是個紐約單身漢——獨居,出外用餐或打包回家吃,換洗衣物全拖到自助洗衣店洗,邊吃早餐邊玩《紐約時報》的填字遊戲。在健身房運動,和女人展開註定失敗的關係,形單影隻看電影。這個赤裸裸的城市有八百萬個故事,其中大半都沒啥趣味可言,他的故事也一樣。
只除了偶爾他會接到白原鎮一位男子的電話。然後他便會打包搭坐火車宰人去。
這點沒法撇清。幹這檔子事的人,就是歹徒。沒話好說。
這會兒他有個機會當愛國人士。
並非只來表面工夫,因為此事不會有人知曉,就連桃兒跟老頭也不例外。這點巴斯科姆已經講得很清楚。“對外一字不能透露,這一來如果出了岔,我們就跟不可能的任務如出一轍,不認帳。你只能靠自己,如果你想跟人說你幫政府做事,他們只會取笑你。要是你給了他們我名字,他們會說從來沒聽過,因為的確沒聽過。”
“因為這不是你名字。”
“而且只怕電話簿里查不到國家安全資源局。查別處呢,比方國會記錄吧,也一樣。我們行事非常低調。你聽過我們嗎?嗯,其他人也沒有。”
此事不會帶給凱勒榮耀,而且風險甚大。聽命老頭時情況也一樣,不過如此勞心勞力,他報酬豐厚。他幫國資局辦事可就只能領到開銷費,而且數字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