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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講。”
“我會收藏全世界,”沃倫斯說,熱衷起這個話題來。“不過有個期限。”
“期限?”
“近三年來全世界發行的郵票超過頭一百年的總量。呃,收集頭一百年吧。全世界的郵票,從1840年到1940年。那些可是經典啊。它們才是真正的郵票,每張都是。沒有光彩奪目的那種美,全都是版制而非照相印刷的,而且大多是單色。不過那才叫真的郵票,不是壁紙。”
“頭一百年。”凱勒說。
“你知道,”沃倫斯說,“我覺得能再延長個十二年會更好。1840年到1952年,這一來你就囊括了喬治六世時代的發行,正好停在伊莉莎白以前——就在大英帝國開始沒啥看頭的時候。而且這一來你也囊括了所有戰時跟戰後的發行——以集郵觀點來說都蠻有趣,而且收集起來也有意思。一百年聽來是蠻好的一個整數,不過1952年真的是挺好的劃分點。”
凱勒動了心。“很有吸引力。”他說。
沃倫斯建議他先買下一個收藏來起頭。這樣既能省錢,又可以有個好棒的開始。店子裡間擺了兩整架各色收藏——一般性跟特殊性都有。沃倫斯展示了他三冊一套的收藏,是全世界的郵票,1840年到1949年。沒啥偉大的珍品,兩人一頁頁翻過郵冊時,沃倫斯說道,不過蠻多好貨色,而且整體狀況良好。一整套的目錄價將近五萬,沃倫斯的標價是五千四百五。
“不過我可以再降,”他說,“甚至五千塊。蠻好的一筆交易,可話說回來這對從沒為一張郵票付過一兩毛以上、頂多打算寄信的時候花個三毛二買張郵票的人來說,可是蠻大的付出。你也許會想花點時間考慮一下。”
“這正是我要的。”凱勒說。
“貨色不錯,標價公道,不過我可不會假稱它有多獨特。這樣的收藏市面上很多,四處問問價錢其實也不壞。”
何必?“我買了。”凱勒說。
凱勒坐在書桌旁,拿著鑷子夾郵票,朝背面貼上對摺的玻璃膠紙(譯註:原文是glassing hinge,這種玻璃紙上塗有不傷郵票的特製膠),然後把郵票鑲上他的新郵冊。在沃倫斯的敦促下,他買了套新郵冊,而且把他買的收藏全都很有系統地重新鑲上。新郵冊質量好很多,不過這可不是重鑲之舉的唯一理由。
“這樣一來你可以認識郵票,”沃倫斯告訴他,“郵票才會真的屬於你。要不,你就只是往別人的收藏添加新貨而已。這樣你才真的是在開闢自己的收藏。”
當然沃倫斯說對了。花時間,而且你會投注所有心力,一步步認識你的郵票。偶爾碰到前任物主鑲錯位置的郵票,凱勒都會成就感十足地予以更正。而且每當他把哪個國家全都移轉到新郵冊時,他都會開張清單,以便一眼看出自己擁有哪些郵票,還有哪些待購。這會兒他弄到比利時了,已經進展到利奧波德二世。他目前移置的郵票上頭都有小籤條,以法文和英文——此國的兩種官方語言——說明信件不要在禮拜天寄達(如果你想要禮拜天寄達,舔了郵票貼上信封前可要把籤條撕下)。
凱勒的郵票有幾張沒附籤條,所以少了許多吸引力,凱勒決定一有機會就要替換。他會如是準備好清單,他想著,然後電話響起。
“凱勒,”桃兒說,“我敢賭你在玩郵票。”
“這叫工作不叫玩。”
“遵命。說到工作,你何不過來找我呢?”
“現在?”
“你只是兼職的集郵人,”她指出來,“你還沒退休。有任務在身。”
凱勒飛到紐奧良,搭輛計程車到法國區邊緣一家旅館。他拆開行李捧了張城市地圖和一張照片坐下來。照片上是名中年男子,滿頭波浪捲髮,深棕膚色,外加一抹三十二顆牙的微笑。他戴頂寬邊巴拿馬帽,擎支雪茄。他名叫理査德·威克懷爾,殺了至少一個太太,搞不好兩個。
六年前威克懷爾娶了帕姆·什倫——當地一名硫磺和天然瓦斯生意做得甚為蒸騰的商人之女。過了幾年風暴樣的婚姻以後,帕姆·什倫淹死在自家游泳池裡。一段短暫的悲悼期過後,理査德·威克懷爾娶了潘的妹妹雷切爾,展現出他對什倫一家持續的熱誠。
第二次婚姻看來也是問題多多。雷切爾——後來有個朋友作證說——擔心自己有生命危險,也報警說過威克懷爾威脅要殺她,叫她乖乖聽命行事,否則他可要跟當初淹死她的笨老姐一樣淹了她。
不過他沒有。他把她刺死了,拿了家用烤肉架上那把菜刀直接戳進她心臟。至少檢察官的論點是這樣,而且證據頗具說服力,不過那十二名舉足輕重的人士並未全體給說服。頭次審判沒結果,再次審判時第二個陪審團投票宣判他無罪。
所以吉姆·保羅·斯林就灌下幾杯黃酒,往槍里裝了六顆子彈,然後動身找他女婿去。找到了他,說他是婊子養的,朝他發光子彈——一顆打到他肩上,一顆打在屁股,還傷到威克懷爾一名女伴的左臀,然後剩下的三顆子彈全部失誤。
斯林跑去自首,只給控告了攻擊以及企圖殺人罪,之後所有罪名都給撤銷只得了個法官提出的嚴重警告。“換句話說,”桃兒說,“‘壞事你沒幹。這會兒可別再幹了。’所以他不打算再幹了,凱勒,換你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