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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留下卡在廁所隔間裡的瓦斯克斯走掉,槍留在半英里以外的雨水排水道,車留在機場的長期停車場。
搭機回家時,他心想他們當初何必找他。他們提供了車、槍跟幫手。怎的不自個兒解決就好?他們難道真有必要大老遠把他從紐約找來踩老鼠?
“你說了要我想我名字的含義,”他告訴布林。“不過我看不出有什麼含義。何況名字又不是我選的。”
“聽我說,”布林表示,“有這麼個玄學定理說,人生的一切都是個人選擇的結果,事實上我們也選擇了找什麼父母投胎,而根據這個定理,生活里發生的事事物物都是在展現我們的意願。所以天下沒有意外,沒有巧合。”
“要我相信還真是個問題。”
“你不用相信。眼下我們只消把這當成假設就好。假定是你選了彼得·斯通這個名字,這當中有何含義?”
凱勒伸得筆直躺在沙發上,無法從中得到樂趣。“呃,彼得是陰莖(譯註:彼得Peter的發音和小便pee很像,所以在俚語中小寫時引申為陰莖之意),”他不情不願地說。“石頭陰莖應該就表示勃起,是吧?”
“是嗎?”
“依我看,決定叫自己彼得·斯通的人應該是想證明什麼吧。性功能焦慮症。你就是要我這麼講吧?”
“我是要你隨意講,”布林說。“你有性功能焦慮嗎?”
“從沒這麼想過,”凱勒說。“當然,出生以前,大約在我選好父母決定他們應該幫我選什麼名字的時候,我有多少焦慮可就難講了。在那年齡,保持勃起可有一定程度的困難,所以我想當時我是有很多事情可以焦慮。”
“現在呢?”
“我可沒有勃起問題,如果你是問這個的話。我已經不像十幾歲的時候一晚可以沖個三四次,不過腦筋正常的人誰會來這套呢?我通常都可以把事情辦完。”
“把事情辦完。”
“對。”
“你勃起。”
“有什麼不對嗎?”
“你覺得呢?”
“不要來這套,”凱勒說。“不要反問我。如果我問個問題你不想回答的話,就擱著好了。可是不要倒過來問我。聽了很煩。”
布林說:“你勃起,你把事情辦完。可是你有什麼感覺呢,彼得·斯通先生?”
“感覺?”
“毋庸置疑,彼得在俚語裡頭意指陰莖,不過還有個更早期的意思。你可記得耶穌對首位門徒彼得說了什麼嗎?‘你是彼得,我要把我的教會建造在這磐石上。’因為彼得意謂石頭(譯註:此字來自希臘文)。我們的主說了個雙關語。說來你的名字意謂石頭,而你的姓則是斯通。這表示什麼呢?石頭加石頭。堅硬、頑強、頑固不靈,沒有感情、沒有感覺。”
“別講了。”凱勒說。
“在夢裡,你殺老鼠的時候感覺如何?”
“沒感覺。我只是想把事情辦完。”
“你感覺到它們的痛苦了嗎?你對自己的成就感到驕傲嗎?事情辦完很滿意嗎?它們死掉你覺得興奮,有種性快感嗎?”
“沒,”凱勒說,“我沒有感覺。我們可以暫停一下嗎?”
“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胃有點不舒服,如此而已。”
“想上廁所嗎?要我倒杯水給你嗎?”
“不用,沒什麼。坐挺了感覺就好些。不會有事的。已經沒事了。”
坐在窗口,看的不是跑馬拉松的人而是穿行昆斯博羅橋的車流,凱勒此時在想名字的事。尤其惱人的是,他想著,他可不需要找個拿到合格證明的玄學師來說明彼得·斯通這名字的含義。名字擺明了就是他選的,不過可不是靈魂決定找父母投胎時往他們腦袋瓜里種個名字的那種做法。當初打電話跟傑羅德·布林頭次約見時,就是他自己選的名字。名字呢?布林想知道。斯通,他回道,彼得·斯通。
問題是他不笨。冷血、頑強、沒感情,不過不笨。想玩名字遊戲的話,不需要限定在他自個兒選的假名上。你可以拿他用了一輩子的名字玩得好開心。
他的全名是約翰·保羅·凱勒(John Paul Keller),不過沒有人叫過他凱勒以外的名字,而且很少人曉得他叫約翰·保羅。他的公寓租約還有皮夾里大部分的名卡上,秀出的名字都是J.P.凱勒。大家都只叫他凱勒,男人女人皆然。(“樓上的工作間,凱勒。他在等你。”“噢,凱勒,希望你永遠這個樣。”“這話很難啟齒,凱勒,不過我沒法兒從這段關係得到滿足。”)
凱勒(Keller),德文的意思是地窖或者酒館。可他媽管那幹嗎,你不需要知道凱勒在別國語言的意思。只消換個元音,Keller=Killer(殺手)。
夠清楚了,不是嗎?
躺上沙發上,兩眼閉合,凱勒說:“我看心理治療是起了功效。”
“怎麼說?”
“昨晚我碰到一個女孩,請她喝了幾杯,跟著她回家。我們上了床,可我啥也沒法做。”
“你啥也沒法做。”
“呃,如果你想照字面意思來講的話,有些事我是能做。我可以打電話,打電話訂外送比薩。我可以唱《憂鬱寶貝》。不過我沒法做我倆都寄望我會做的事,也就是跟她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