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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省得孩子淹死。照中國人的說法,救人一命,你這輩子就要為他負責到底。因為你干擾到自然法則。這話你說有理嗎?”
“當然。”
“同意。煮頓好菜或者洗件襯衫你都比不過他們,不過其他事情他們可還真會出怪主意。當然我的某些想法他們搞不好也會發表同樣評語。”
“或許。”
蓋瑞提看看他杯子。“你打給我的醫生,”他說,“一定是為了確認你原有的疑問。你怎麼看出來的?我的表情開始說話了嗎,還是我走路的樣子?”
凱勒搖搖頭。“我實在找不出誰有動機,”他說,“或者對你不滿。只剩你一個。然後我又想起有一兩次瞧見你猛地縮了頭之後想掩飾。當時我沒怎麼注意,不過後來我就思量起來。”
“原以為會比自己動手容易些,”蓋瑞提說,“心想不如找個職業殺手偷襲吧。我會像只站在山邊的老麋鹿,死也沒想到自己如日中天時會來顆子彈送了命。”
“說得通。”
“不,不通。因為麋鹿沒有安排獵人到那裡。就麋鹿所知,他可是獨自一個在那裡。他不會天殺的每天都想今天是否是死期。他不會戰戰兢兢,努力想去感覺兩肩正中某個瞄準點。”
“這我從來沒想過。”
“我也沒,”蓋瑞提說。“要不當初我也不會打給那個人。媽的今晚你來這裡幹嗎啊,邁克?可別說你是上門要我赴死。”
“我是上門講明我下不了手。”
“因為我們認識了。”
凱勒點點頭。
“我在一座農場長大,”蓋瑞提說,“是那種你聽說過就要消失的農場,而且當然是已經消失了——消失得好,依我說。總之豬肉牛肉都是自家宰的,你知道,還養了頭乳牛跟一窩下蛋的雞。最後要上餐桌的動物我們絕對不取名字。乳牛有個名字,可是它生的小公牛就沒有。專事生產的母豬叫愛茜,不過它的小豬我們不取名。”
“有道理。”凱勒說。
“想來也不需要請教中國人,才看得出一旦你把蒂米救出苦海就殺我不得。更別提之後你又吃了我的晚餐,抽過我的雪茄。這下提醒了我,你要雪茄嗎?”
“不了,謝謝。”
“呃,下一步怎麼走,邁克?我得說我真鬆了口氣。這會兒我覺得好像幾個禮拜來我都在戰戰兢兢等子彈。陡然一下我又得了新生命。說來這可值得喝酒慶祝,只不過咱倆已經在喝了,可你的你都幾乎還沒碰。”
“還有一件事。”凱勒說。
蓋瑞提打那通電話時他離開房間。蒂莫西在客廳對著棋盤苦思。凱勒和他下了一盤,一路輸。“有輸有贏。”他說,啪地放倒他的國王。
“我就要將你的軍了,”男孩說,“再下幾步以後。”
“我瞧在眼裡了。”凱勒告訴他。
他回到工作間。蓋瑞提正從保濕煙盒裡選雪茄。“坐吧,”他說,“我正打算抽一支呢。要是你不殺我的話,雪茄也許會。”
“的確難講。”
“我打了電話,邁克,全講清楚了。通過傳令系統把意思傳到還得等一陣,不過遲早他們會通知你客戶改變主意了。他付了全額款,但又取消任務。”
他們談了談,然後默默坐一陣子。最後凱勒說他該上路了。“我該回旅館去,”他說,“搞不好他們會打來。”
“要過幾天吧?”
“或許吧,”他說,“不過難講。要是介入其中的人全都馬上拿起話筒,也許幾個小時就會把話傳到。”
“撤銷任務,要你回家。回家你一定好開心。”
“這兒挺好,”他說,“不過沒錯,回家我會很開心。”
“不管家在哪裡,常言道還是家裡最好。”蓋瑞提往後靠坐,頭顱陡地抽搐一下,是因為疼痛來襲。“要是再沒比這更痛的話,”他說,“我可以忍。不過情況鐵定要惡化,然後我會決定那也忍得下,之後又會惡化。”
凱勒無言以對。
“想來採取行動的時機到了,我自會曉得,”蓋瑞提說。“而且誰知道呢?搞不好我的心臟會啪地送我歸西;或者我會給巴士撞死什麼的;給雷劈死?”
“有可能。”
“什麼都有可能,”蓋瑞提同意道。他站起身。“邁克,”他說,“想來我們不會再見了,這點我還真有點難過。因為我們共度的時光我好偷快。”
“我也是,沃利。”
“我原先想過,你知道,他會是什麼樣——他們派來執行這種任務的人。也不知當初琢磨出了什麼,不過你不像就是。”
他啪地伸出手,凱勒緊緊握住。“保重,”蓋瑞提說。“一路順風,邁克。”
回到旅館,凱勒洗了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隔天早上他出門吃早點,回房時書桌上有個給他的留言:索德荷姆先生,請您打回辦公室。
他用公共電話打——雖然其實無所謂——而且桃兒說任務註銷要他回家時,他刻意沒有過度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