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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已經很明顯了,一天忙碌下來眾位警官心裡大致都有個譜。
但被穆瑞簡單直白的說出來,效果還是相當震撼,有幾個警察細細的躲在人堆後面抽氣。
“大家都看見過屍體了,有看的仔細的,也有看的不仔細了,屍體上怎麼傷的大家也有個大概的概念。”穆瑞扶著桌沿,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把手機握住,平常還掛著笑的臉墜著千斤愁苦,把他眉間的皺紋又拉深了三道。他吞了下口水,艱難地給他們講述著正常人無法想像的事實,“死者們屍體上除了缺胳膊少腿,還有很多共同點,他們年紀都差不多,二十來歲。體形都瘦,像是發育不良,個個皮包骨頭。還有他們身上的傷…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很多新傷舊傷層層疊層層。這從側面反映一個問題,我就不讓你們猜了——死者們長期都處於被虐待的環境中。”
抽氣聲此起彼伏,更加明顯。
“東平、尤其是西區,往前追溯二十年都沒有大的人口失蹤案,各派出所登記的常住人口都能對上,可現在躺在那裡的屍體有四十九具!四十九啊,還只是這一次,在我們沒查的時候,該有多少?西區流動人口少,沒有旅遊景點,大規模外來人肯定會引起注意,所以死的人只能是本地了。現在排除掉所有外界因素,剩下的無論你們信不信…那都是真相了。”
矮警官在靜寂中把資料放在穆瑞的桌上,強壓下情緒跟他匯報,“穆局,死者們的骨齡確定了,都是二十五歲左右。”
二十五歲,剛邁入青年的門檻,奔向大好的前途。
矮警官的話給沉重的氣氛又蒙上一層悲痛。
穆瑞從喉嚨里笑了聲——比起笑,更像是嘲諷。
“都是二十五歲啊,看來我推測沒錯。我剛剛坐在這裡,還一直試圖找證據否定我的推測。”他身體虛晃兩下,抬起胳膊扶住矮警官勉強穩住,從胸腔內吐出一口氣緩緩說出自己的推測,“死者們很可能是從出生開始,就被一群有特殊愛好的人圈養折磨,直到他們長大到二十五歲,再被殘忍的殺死分屍…或者反過來,他們眼睜睜望著自己的四肢被人割下來——”
“穆瑞副局長!”從外面跑進來一個剛從市局調來的小民警,急火火的竄到他跟前匯報,“穆局,上面領導得到消息給市局施壓了,要我們馬上撤回市局安分做好自己的工作。領導們還說,西區馬上要大規模改建招商,讓你別擴大事情影響。”
簡而言之:壓下這個案子。
穆瑞之前設想過領導們會參與,可沒想到會參與的這麼快,干預的這麼徹底。正當他消化這個消息時,沉寂了六個小時的私人手機終於再度響起。
來電人:朗歌。
“喂,怎麼是你給我打電話?”穆瑞覺得失望,他還以為是許風沐想通了來幫忙辦案。
“沐爺在急診室處理燒傷,我替他報個警。”朗歌慢條斯理的說著,字裡行間滲著輕慢,簡直想讓聽眾點個加速乘八百,“出個警唄,西二院有人蓄意縱火。”
“什麼?”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平常閒到長蘑菇的西局居然能一天出兩次警。穆瑞狠狠錘了下椅背,朝矮高兩位警官招了下手,“小高,小袁,西二院發生縱火案,你們去看看。”
穆瑞急躁躁囑咐完,正打算掛電話。
朗歌又溫吞吞的補充,“對了,沐爺答應幫你查案了。”
穆瑞遲鈍的反應神經愣了半秒鐘,剛要慶賀,掛電話比語速快的朗歌那邊已經響起了盲音。
朗歌把手機扔到后座,側過半身打開副駕駛車門招呼許風沐上來。
許風沐右手被火燎得滿是泡,加上之前讓鋼筋砸過,整條胳膊裹得嚴嚴實實。他在車旁邊愣了下,確認是他名下的白賓利,颳了朗歌一眼坐上來。
朗歌拿目光在他身上轉了兩圈,確定除了右臂沒有傷到其他部位,無比自然的傾身過去替許風沐綁好安全帶,又從他口袋裡摸出車鑰匙。
金貴的肉體湊到跟前,許風沐隱約嗅到他身上傳來的…跟他家裡空氣味道同樣複雜的薰香氣味,還混著股子藥材特有的木香。
差點被失火的事情沖昏了頭腦,這少爺是個藥罐子來著。許風沐偏過身避開和他的直接肢體接觸,朗歌也很有分寸的保持在安全距離外。他沒急著兼職司機,而是開啟了車內的安全系統。
朗歌勾起風流浪蕩的笑,好整以暇跟他談起條件,“沐爺,你胳膊受傷了很不方便,去我家休養吧,我會照顧你的。”
“你這算是趁火打劫?”許風沐難以置信地動了下右手,“你以為這點小傷能礙到我?”
“怎麼可能,你倆胳膊都斷了,還能身殘志堅的修煉鐵頭功。”朗歌半恭維半懟,有理有據跟他解釋,“我是真想照顧你,你住我家以後做心理諮詢也方便。”
許風沐定定望著他,微微眯起眼。
“朗詩很喜歡你,”朗歌無恥的把弟弟搬出來當籌碼,“你還跟他有約定,而且我認為你能幫助他恢復。”
“那行吧。”反正他過去生活隨意,卷個糙席在天橋底下就能湊合一夜,何況是朗歌的金窩。
朗歌變態歸變態,危險性倒不大。
再說,住哪都要被他跟蹤。許風沐無趣的想著,膝蓋上多出來一疊卡片。
“禮物。”朗歌發動引擎的時候,輕飄飄說著。
仿佛把東平商界政界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詳細資料和聯繫方式全部拱手送人,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關係巨網,不如他為他征途鋪一塊磚。
車開到半路,許風沐才拿起那些名片,“你知道我要去穆瑞那邊了?”
“我已經通知過他了。”
“……”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第29章 029
“我在西二院的停屍房救下了一個小姑娘,五六歲的樣子,有人放火想燒死她。”到達朗歌家的別墅前院,許風沐從車上下來,避開那套監控系統才提起下午的事情,“院方說是線路短路引發火星,點燃了停屍房的易燃物。事實上西二院都是低壓,產生火星的概率很低,而且停屍房環境相對潮濕,難道指望屍體自燃嗎?”
“失火的事情等下再討論,如果這真的是人為縱火,沐爺你不覺得奇怪嗎?”夜幕降臨,朗歌抬頭望了眼二樓打開的那扇窗戶,比了個手勢把許風沐呆到後院,跟他坐進空曠的涼亭中繼續剛才的話,“一周之內,西區發生三件案子,你都在現場。”
許風沐岔開腿,刀鋒般的唇抿的更薄,顯然也意識到這個問題。
“過度的巧合一定是必然,這三件案子或許沒有直接聯繫,但肯定都跟你有關係。”朗歌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哀傷,晚風鑽過旁邊的樹葉,新綠的樹葉沙沙作響。
樹欲靜,風不止。
“有人…或者有某個團體,想把你卷進去,沐爺。”正因為覺察到這一點,朗歌才沒有讓他繼續呆在中央二街那個毫無安全感可言的公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