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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啞女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不由得被嚇了一跳,難不成這就是剛才阿姝娜的“傑作”?冷靜下來後,我發覺自己的臉上並沒有受傷的痕跡,看來,這臉上的血污大概是阿姝娜給我畫上去的。但再一想,我又覺得有些不對勁,我清楚地記得那阿姝娜摸我臉的時候,我直感到那老手的乾枯粗糙,根本沒有滑膩或涼冰冰的感覺,那她又是怎樣給我的臉上畫上這樣一幅圖案呢?
再看那顏色,一開始,我還以為那只是一些紅色的染料,可是當我發現一些地方已經凝結成褐色的硬殼的時候,我才斷定這應該就是血,至於是什麼血,卻不得而知,心說總不可能是人血就是了。我再一靠近鏡子,才發覺,原來與我先前所猜測的一模一樣,我臉上的血污仔細一看的確是某種圖像,但看上去並不是道教的符文,更像是少數民族的圖騰,像是一個牛頭。心說,人身牛頭,這不正是苗族人崇拜的蚩尤的神話形象麼。我從小不說是一個無神論者,也是一個不屑於神鬼軼聞的人,對鬼神這種事情,我既沒有十分絕決地否定,也不是很贊同,大致也就秉承著孔夫子的所謂的“敬而遠之”的態度吧。
我想打水把臉上的血污洗掉,卻被達召制止,他說這是阿姝娜大巫對我所施的白巫術,是為我驅邪的圖騰。我說那也不能讓我以後就以這張臉見人呀,達召安慰我說,“放心,第二天早晨圖騰自會消失。”
我將信將疑,心說不洗就不洗吧,而且,看達召那樣子,如果我當著他的面把臉上的符文洗掉,又是對阿姝娜的不敬了。入鄉隨俗,我也就稀里糊塗地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醒來,果然發現臉上的符文已經消失不見了,雖然湊近鏡子的時候,還能隱約地看見粉紅色的印記,但早已無法分辨圖案了。我心中很是驚奇,難道那血還能被皮膚吸收?那也太神了吧。大概是那阿姝娜往血里加了什麼東西的緣故,才會出現這種奇怪的現象。畢竟,人家怎麼說也算是這裡的大巫師,要是沒有點獨門忽悠人的本領,那地位自然就不會牢固了。於是,我也就對此沒有太多地感到奇怪。
吃過早飯,達召告訴我該趕路了,我也沒有異議,因為我也看出來了,從我來到雲南的那天起,遇到的每一件事情幾乎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滑稽感,而且,我常常受到怠慢。我心想,既然人家並沒有誠信誠意地把我當成是客人,那我也就更沒有必要在這裡多呆下去了。與其在這裡處處受人排擠,還不如早點回昆明在那好好玩上兩天再回東北。
出了達召的家門,我本想再去一次阿姝娜的房子,一來是去接那個苗族少女,二來也算跟她老人家道個別。可沒想到,我一出門,就赫然發現那個苗族少女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達召的家門口,看樣子似乎已經是恭候多時的樣子。她的穿著打扮和昨晚一樣,頭頂上的牛角銀冠很大,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手裡拿著一個布袋,也不知裡面裝了些什麼東西。她很文靜,見我出來只是微微點點頭。
我上前對她說:“我叫范佩璽,佩戴的佩,玉璽的璽。”
那女孩兒並不回答,只是呆呆地看著我。
我愣了一會兒,想起了昨晚阿姝娜那一口流利的漢語,不由得回頭問達召,道:“哎,你們這村子裡的人都會說漢語嗎?”
達召搖了搖頭,說:“沒幾個會說漢語。我是因為總出山,所以才學了漢語的。”
如我所料,因為我在達召家呆著也只是聽過他在說漢語,而他的妻兒都說著苗語。我指了指那苗族少女,問:“那她是不是不會說漢語?”
達召沒好氣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從來沒聽過她說話。”
“從來沒聽過她說話?難道是個啞巴?”我說。
達召聳聳肩,意思是他也不知道。我又問:“那阿姝娜、哦,阿姝娜大巫,她也經常出山嗎?”
“你問這個幹嗎?”達召警惕地反問我道。
“哦,我只是好奇,那阿姝娜大巫也有些歲數了吧,那她怎麼會說漢語呢?”
“我不知道,阿姝娜大巫已經103歲了,她經歷過的事情太多,我並不知道。不過,阿姝娜大巫既然是我們的領袖,她自然智慧異常,會些漢語有什麼好奇怪的?”
103歲!我雖然表面上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但心頭還是一震,那老太太竟然已經活這麼久了,當真是個老妖精呀。
我看達召已經準備好出發,便對他說:“我還想去阿姝娜大巫那裡一趟,跟她道個別。”
達召搖搖頭,說:“不用了,昨天我晚上阿姝娜大巫已經吩咐過了,讓你今天早晨帶著這個姑娘離開山里,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近來又疾病纏身,不便多見外人,你還是跟我快點離開吧。”
我答應了一聲,又看了看從一開始就站在一邊,到現在仍然是一步未動的少女,一想到她是一個啞巴,我就感到萬分可惜。再一看她那身裝扮,心說要是穿這麼一身下山,那還不得累死,就問達召有沒有其他簡單一點的一副給那姑娘換上。達召告訴我說,就算有,那姑娘也不會穿,苗族的規矩,那套銀器裝扮是代代相傳的,人到哪裡,銀器就要到哪裡。此外,他還跟我說,那姑娘從小在山裡長大,雖說是穿成那副樣子,但是走起路來未必比我慢。後來的事實證明,達召的話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