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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她還是開了口,歪著頭,問:“你知道星海音樂廳怎麼走麼?”
我抬手為她指明了方向,旋即又對她說:“我也正好要往那邊走,如果你不嫌棄,我們可以一起。”
她點點頭,“那是我的榮幸。”
天氣很好,我們並排走著。
她問:“同學,你是這個學校的麼?”
我說:“當然,你是從外校來看朋友的?”
她說:“我是航院的,去那裡上英語六級課。”
我說:“可那裡時音樂學院的人練習的地方呀。”
她說:“以前我們在博文樓上課,今天臨時改得地方。”
我說:“哦。”
她問:“你是研究生麼?”
我笑了:“我有那麼老么,我才大一。”
她說:“哦。”
我問:“你是南方人麼?”
她反問:“為什麼這麼說?”
我說:“聽你說話帶著點南方的口音。”
她搖頭,“我是山西的,但是其他人也都說我是南方口音。”
我說:“哦,我以前在大學生記者團,也認識一個山西人,但是你跟她說話的口音一點也不像。”
她說:“嗯,確實挺奇怪。”
我問:“你小時候去過很多地方?”
她說:“也沒有,以前就是在家那邊念書,假期的時候旅行一下。”
我說:“那很好。”
她說:“嗯。”
我說:“你看,前面那棟紅色樓,那就是星海音樂廳。”
她問:“你也要去那裡麼?”
我搖頭,“我要去那邊的田家炳教育書院,我去那裡上心理諮詢師課。”
她問:“你是什麼專業的?”
我說:“心理學。”
她笑了,“真厲害。”
我說:“其實沒什麼,聽起來厲害而已。”
她笑,不說話。
我說:“對了,那你是研究生?”
她說:“不,我大三。”
我說:“哦,那課程應該比較少了吧。”
她說:“也沒有,一天的課也挺多的,周一到周五都有課。”
我說:“你看,那裡有一塊牌子,應該就是六級課要去的吧。”
她說:“嗯,是的,謝謝你。”
我說:“沒關係,那我從前面走了。”
她說:“嗯,好。”
我說:“再見。”
她揮揮手,“拜拜。”
過了星海音樂廳,再往前走幾步便是樊玲湖,月初的時候,這裡剛剛注滿了新水。湖畔周圍是帶著青黃嫩葉的柳樹,遠遠望去,朦朦朧朧,似是水彩,不勾不描,單單是輕輕一筆,一片滿含生機的色彩便暈開在被歲月雕鏤的樹枝上,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粉飾。這些色彩倒映在湖面上,無風,湖面卻有微波,一層層水紋輕輕流轉,在岸邊小鳥啄食一般輕輕吻一下湖畔,便又含羞著悄然離去。
在湖畔的草地上,是幾個年輕的女孩兒在合影留念,將自己的青春與美景永遠定格珍藏,當然,留下的還有時光與情感。她們不見得美麗,但卻都洋溢著青春那濃郁的活力,一顰一笑,滿含希望與幸福。但願若干年以後,她們人能如此享受生活,而不是被生活所奴役。
再往前,是校園的野生動物馴養基地,那裡有一圈由竹竿和網子簡單圍起來的藩籬。基地並不大,我貼著網子走,只看到幾隻火雞在青黃參差的草坪上點頭啄食,它們也並不怕我,而我也沒有什麼戒心,我從它們身邊輕輕走過,放眼向前,又是一片美景。
被修剪成十分整齊的長方體形狀的灌木叢,成三列排開,就像是南方的茶葉田地一般。它們的枝葉仍然不似盛夏時油綠的顏色,它們色彩濃淡適中,多一分綠顯得沉悶,少一分綠顯得蒼涼,恰如青春的少女,集這萬千美好於人間的四月天。
仍然是那一句話——生活中從不缺少美,只是缺少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而我更認為,生活中並不缺少一雙發現美的眼睛,只是缺少一段發現美的時間。
生活中,我們倉皇侷促,種種繁瑣的陳規讓我們不僅在身體上得不到自由,連心靈也被我們自己親手殘酷地禁錮。
在這樣美好的一天,帶著一顆平和自如的心,若能挽著心愛的人的手,漫無目的而又輕鬆愜意地彳亍在這暖暖的春光之中,那該是怎樣的一番人生樂事?
我想起昨夜的事情,心裡有些唏噓嘆惋,但又不想再去提及,這並非逃避,而是覺得人間仍有許多美好我尚未感受,實在不應該拘泥於自己營造的虛假的幻覺之中。
我想起了剛剛那個問路的女孩兒,我相信那是一種緣分。
夜晚來臨時,我曾仰面深思,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實在是奇妙異常。無論男女,在茫茫的人海之中,我們彼此相遇、相識以致相知。固然,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陪我們走到永遠,無論是誰,總會經歷來時的喜悅與去時的哀傷。且不去談生與死,我們的生命中,有多少人經受不起這一聲揮手道別,因為這一別,可能就永不會在相見了。相忘於江湖是不負責任的灑脫,人之所以有情感是因為人有記憶,並且會記住許許多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