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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師傅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直說道:“放心吧,跟著他走,沒有錯,到時候我會在這裡接你的。”
我點點頭,也不想讓段師傅看出我的膽怯,於是就下車徑直走向那穿著樸素的苗人達召的面前。
我一來到他的面前,他便沖段師傅點了點頭,段師傅會意於是便開車離去了。
“你就是范佩璽?”那達召一開口說話,我便立刻辨別出了他的聲音,這不就是昨天晚上在我房門口說話的人麼,那濃重的鼻音我絕不會聽錯。我點點頭,他便繼續說道:“跟我來吧。”
於是,我便跟著這位苗人走進了那林中小路。一開始,腳下還有路的樣子,可走著走著,就發現腳下已經無路可言,完全是踩著雜草前行。若不是有這個達召為我引路,我估計早就已經在這裡迷路了。以前我就聽父親說南疆窮山密林甚多,沒有嚮導敢獨自一人闖進山林無異於自尋死路。我一開始並不相信,今日一來,便有了深切的感觸。放眼望去,四周的景象仿佛永遠都是一個樣子。而且,這山勢起伏極為不穩,走起路來時上時下,抬頭想看看太陽,卻樹影斑駁,也無法準確分辨太陽此時在哪個方向。
大概是我缺少鍛鍊,沒走多遠,我就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但達召一點停下的意思都沒有,見我呼呼地喘著粗氣,他只是淡淡地說道:“還有很遠的路呢,現在不能休息,否則天黑之前就到不了村寨了。”
“天黑之前?”我一聽這話,差點沒坐在地上,敢情這是要走一天的打算呀。不過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如果不緊緊地跟上達召的步伐,我大概很快就會迷失在這座山林里。
這一路走了整整三個小時,我們只在中途的一處小溪的地方休息了一陣子。
太陽臨近落山的時候,我終於依稀能夠聽見有人的聲音,於是便問達召,道:“是不是快到了?”
達召點點頭,繼續走著。可是,我走著走著,心中卻起了疑問。這個阿姝娜,竟然住在這麼偏遠的地方,雖然我也知道南方的許多省份的山區中都有鮮為人知的小村落,他們過著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以前,我還挺羨慕他們這種生活,可是現在一想,哪裡是他們不想與外界聯繫,只是這山路曲折漫長,實在是堵塞了對外的溝通。
我父親說他當年曾經來這裡考察,這我倒是相信,但他說他被強盜團伙劫持,我倒是有點不相信了。如果說這樣的深山老林里能有強盜團伙,那這幫強盜估計得天天喝西北風,想在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玩“此路是我開”的劫道遊戲,估計也只有這裡的山民了。我心想,難不成我父親當年就是被這幫山民給劫持了,然後又被那個所謂的阿姝娜大巫給救了?
我正思索著,眼前突然豁然開朗,一個建在兩山之間的狹窄平原上的小村落已經出現在我的眼前了。我看了一眼手錶,馬上就要四點鐘了,快是吃晚飯的時間,心想這裡總不至於連頓飯都不供吧。
還好,達召邊走邊對我說:“我先帶你去我家吃點東西,等你吃飽了再去見阿姝娜大巫。”
我一喜,心說他終於提到阿姝娜了,這一路上,我從開始就想問他有關阿姝娜的事情,可是他卻總是一言不發,讓我找不到契機,這下子,我正好佯裝隨口問道:“大巫?那個阿姝娜,是個巫婆嗎?”
話音剛落,達召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自知無意間冒犯了他,慌忙改口道:“你別誤會,我沒有不尊敬她老人家的意思,我也不懂你們這裡的風俗,我怕一會兒見了她老人家說錯話,還請你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達召轉過頭,說道:“阿姝娜大巫的確是個巫師,但絕不是你們這群漢人所理解的那種無知的騙子。”
我忙點頭稱是,繼續問道:“這麼說,那阿姝娜大巫在你們村落里地位很高嘍?”
“至高無上。”
“那你們的村人也都十分敬重她老人家,對吧。”
“那是自然。”
“那她的孩子,你們也都很敬重吧。”
“你在胡亂說什麼?”達召又一次發怒道:“阿姝娜大巫從未出嫁,怎麼會有孩子!”
我連忙賠笑說道:“達召大哥,你別動怒,我一個毛頭小子,從東北來的,啥也不懂,說錯話了,絕沒有不尊敬你們阿姝娜大巫的意思,你可千萬別見怪呀。”
達召不再理我,繼續走著。此時,我們已經進入了村落里,四周是十分典型的苗族建築,多半都是木屋,古香古色。村裡的人也都是傳統的打扮,尤其是那些年輕的女苗族人,頭上戴著很多銀器,倘若是在山外,她們肯定很惹人眼目,可是現在在這山里,我這一身衛衣牛仔褲卻顯得格格不入,那些苗族的姑娘一眼便可以看出我是個外來人,時不時走過三三兩兩的姑娘看了看我又都相視而笑。這樣一個地方,若好好開發,肯定能成為一個知名的旅遊景點。
但是,我現在卻無暇去欣賞這些村景,因為此時的我已經陷入一種巨大的疑惑之中。剛才達召的話,明顯與我父親所言有所出入。首當其衝的就是我父親所謂的救命恩人的後人,也就是阿姝娜的後人。可這阿姝娜既然是這裡受眾人景仰的大巫,且從未嫁人又何來後人呢?其次,我總覺得這阿姝娜要將她所謂的後人託付給我的父親這件事有些蹊蹺。既然阿姝娜身為大巫,那肯定是不愁吃穿,尤其是苗族這種時至今日仍然十分重視巫文化的民族,巫師無疑相當於他們的精神領袖。這樣的一個人,就算她真的有後人,也用不著託付給遠在天邊的我的父親,在這村落里,恐怕隨便交給某戶人家,對方都會全心全意地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