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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缸里的怪物喉嚨咕嚕了兩聲,似乎是在苦笑,道:“沒錯……嘶嘶……”
“你為什麼要去那種地方,”我疑惑地問道:“難不成,所謂的進入老人洞之後變得長生不老,就是變成你這副……”
我的話到了嘴邊又被我生生地咽下去了,但是,那魚缸里的姜道臨卻絲毫不在意地說道:“變成我這副模樣?……嘶嘶……呵呵……你以為這是我願意看到的結果麼。”
“那你為什麼還要去?”我問。
“因為這是組織的任務。”姜道臨說這話的時候,那紐扣一般的眼睛似乎迸射出滿含殺機的凶光,狠狠道:“你父親……嘶嘶……當年選擇退出,是一個非常、非常明智的決定……嘶嘶……但是……嘶嘶……我能變成這幅模樣,多半也是、也是拜他所賜。”
一聽這話,我心裡咯噔一聲,心說又與我父親有關?雖然在這一系列的詭異事件以後,那個曾經十分熟悉的和藹的父親已經在我的心裡變得漸漸陌生起來,但是,不論如何,他終究還是我的父親,所以,當我聽到有人這樣說他的時候,我出於本能地捍衛父親的立場,說道:“你們不要把什麼事情都推到我父親的頭上,你剛才不是也說了麼,我父親已經退出了組織,那你的事情又怎麼會與我父親有關呢?”
又是一聲苦笑,姜道臨接著說道:“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嘶嘶……我並沒有要、要怪你的父親……嘶嘶……只是,出現這樣的狀況……嘶嘶……是任誰都沒有想到的。”
“又是老故事?那說來聽聽吧。”我已經漸漸地發現,其實,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基本上是在沿襲著我父親曾經的經歷,我眼皮子底下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其實都有其根源,而這根源就在於這三十年間我父親以及與我父親有關的人的種種經歷。
於是,姜道臨向我簡要講述了大約二十年前的那次經歷。那時候,我父親剛剛加入組織不久,他的許多被主流歷史學家不屑一顧的理論在組織內部得到了許多上層人物的注意。我父親在雲南之行結束後,立即開始了關於古滇國的研究,但他的研究又不局限於古滇國,他開始在史書中尋找所有跟古滇國有著種種相似地方的古文明,很快,他就順理成章地發現了古庸國文明。這並不是指在文化考據方面所得出的結論,因為,在現有的歷史事實中,古庸國的歷史要遠久於古滇國,引起我父親注意的是兩個上古文明那早熟的青銅鑄造技術。
但當時父親並沒有把這微不足道的發現放在眼裡,他沒有想到,當組織的人得知了這個消息以後,立馬開始著手對古庸國的調查,而我父親自然而然地被安排其中,姜道臨由於身手幹練,也入選了隊伍。
他們探險的地點不是別處,正是這茂密原始的神農架林區。關於神農架林區的探險,姜道臨沒有過多的描述,但是,在他的表情之中,我已經可以推測,他們遇見了很多危險,這些危險異常詭異恐怖,以至於原本十二人的考察隊伍折損大半,只剩下三人最終抵達了那個隱藏在森山密林中的老人洞。那時候,姜道臨已經身受重傷,幾乎已經沒命了,雖然他們三個人並不相信老人洞真的能夠使人長生不老,而且就算真的可以,根據傳說,老人洞的魔力也已經被蒼天消除,又怎麼能夠再度發揮功效呢?但深山老林,別無他法,與其等死,莫不如死馬當活馬醫,於是,我父親和另一個生還者將姜道臨抬入組織指定的老人洞。沒有人知道姜道臨在洞中究竟遇見了什麼,但是,當天黑夜當他走出老人洞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眼前的這幅模樣。
在那之後,我父親回到東北,很快就退出了組織,但生活從此陷入了被人嚴密監視的狀態。另一個生還者看到姜道臨這副模樣也嚇得遠逃他處,從此銷聲匿跡。
“那這二十年來,你又是怎樣生活的呢?”聽完了姜道臨的敘述,我突然心裡生出一絲悲憫之心。
“我變得……嘶嘶……害怕陽光,只能在潮濕的地方……嘶嘶……生存。”說到這裡,姜道臨的眼神中掠過一絲絕望,“我想過要自殺……嘶嘶……可是,一來我與你父親有過約定……嘶嘶……二來……我發現自己、自己根本就死不了。”
雖然我不曾經歷,但是對姜道臨的這種遭遇,我卻深感同情。很顯然,以他現在的狀態而言,活著是痛苦的,而死亡卻是一種解脫。
人間的事情往往有如此多讓人嘆惋的悲劇,有些人散盡千金以求長生,又有些人使盡方法以求一死,得之無求,求之不得,這造就了人生萬千的苦楚。
雖然這樣想,但我還是有些好奇,便問道:“你和我父親當年有過什麼樣的約定?”
姜道臨道:“你父親……嘶嘶……答應過我……他回去以後會、會立即聯絡組織……嘶嘶……讓他們派人來救我,於是讓我每月七日在神農架山麓之下,我們當時……嘶嘶……出發的地方守望……嘶嘶……呵呵,這一守便是二十年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