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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她又沒了反應。於是我問:“你是不是,聽不懂漢語,聽不懂我說什麼?”這一次,我的語速很慢,簡直就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她輕輕地皺了皺眉,似乎想了想我剛才說過的話,然後沖我點點頭,說:“我只會一點。”
我一下子興奮地從床上跳了下來,來雲南這幾天,我所遇到的人不是像段師傅和達召那樣木訥死板的人,就是像阿姝娜那樣神秘兮兮的老太婆,根本沒一個像樣的人陪我聊天,可真是把我憋壞了。
我對她說:“龍卜瑾是吧,我來教你漢語吧。”
她似乎又沒聽明白,我只得放慢語速,連帶著肢體動作跟她解釋,等她理會了我的意思後,也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她總是在點頭。
就這樣,我開始了對她的漢語教學,但是進程比我想像中的更慢,我一開始以為她已經掌握了大部分的基本漢語,後來才發現,她實際上會的漢語很少。她能回答我她的名字,大概是因為她聽見了我說“卜瑾”兩個字,而她說“我只會一點”大概是想告訴我,她其實並沒有聽懂我的話。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苦戰,我終於精疲力竭,再看看手錶,時間已經不早了,於是我問她要不要洗個澡。她看著我,沒有反應,於是我拿起床上枕頭的枕巾,做出一副洗澡搓背的動作。這一次,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微微一笑,對我點點頭。
“那就去吧。”我指了指衛生間,讓她進去。
我看卜瑾走進衛生間,也沒再理會,繼續看我的電視,過了好一會兒,我發現,衛生間裡一點動靜也沒有,心想,該不會是她不會用那個熱水機吧。
我起身走到衛生間門口,問:“卜瑾,你是不是不會用啊?用我進去幫你嗎?”
沒有回應,我又問:“你穿沒穿衣服啊,我可要進去了。”
我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推門而入,結果,映入我眼前的,是一副十分詭異的畫面。
只見那苗女龍卜瑾此刻正蹲在地上,衝著那個浴缸東聞一下,西聞一下,像一隻獵犬一樣,不知在嗅聞什麼東西。
“你蹲在地上幹什麼?”我一開始還以為她是嫌浴缸髒,便對她說:“放心吧,這家酒店還不錯,應該是挺乾淨的。”
可是,卜瑾根本不理會我在說什麼,還是急切地四處嗅聞。我看著她那奇異的舉動,也不敢打擾。不過從卜瑾的表情上來看,她似乎十分驚恐,就好像她似乎發現了什麼東西,但是又不太敢相信,而是希望做出進一步的確定。我心說,難道她自從進了衛生間就一直做著這樣的事情?正想著,她突然站起身來,用手摸了摸牆上的瓷磚,轉身指著浴缸,對我突兀地說了一句“死人。”
☆、第四章 鬼影
死人?我被她這一句話弄得一頭霧水,我心想,難道她是說這間衛生間裡死過人?於是,我問她說:“你是說,這浴缸里死過人?”
她點點頭,說:“以前。”
“你怎麼知道?”我有些不相信地問。
卜瑾也不理我,自顧自地繼續環視著衛生間四周的牆壁,然後忽然走出衛生間,打開我剛給她買的行李箱,從裡面拿出了她從山裡帶出的布袋。卜瑾不慌不忙地打開布袋,我有些好奇,就站在旁邊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就見那布袋裡裝著幾個木質的小盒子,還有一包菸葉一樣的東西,和一個小巧的菸斗。我看了一愣,心說這小姑娘竟然還會抽菸?
就見那卜瑾拿著那一包菸葉和那菸斗又回到了衛生間。我跟上前去,看見她蹲在地上把菸葉填進菸斗里,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些什麼,但總覺得十分好奇,也沒打擾她,只是默默地摸出褲兜里的打火機,打著火伸到她面前。她把菸斗叼在嘴裡,然後湊到火苗上,抽一口煙。
我很快就發現,那卜瑾並不是在吸菸,倒像是在製造煙霧,她把煙霧抽進嘴巴里,然後馬上就吐出來,就這樣,沒一會兒的功夫,整個衛生間裡就充滿了煙氣。那顯然不是普通的菸草味,而是一種跟她身體的香氣很相像的厚重而清新的香氣,聞起來感覺很舒服。這期間,卜瑾也沒閒著,她不停地往菸斗里添加菸葉,我就一次接著一次為她點菸,一直到衛生間裡完全被一種淡淡的煙霧包圍才停下來。奇怪的是,雖然衛生間裡充滿了煙氣,但是我並沒有感到嗆眼的感覺,只是覺得事物都模糊起來,衛生間的白色燈光也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接著,她又做了一件更加詭異異常的事情。不知為什麼,她竟然開始在這布滿煙霧的房間裡跳起了舞。雖然卜瑾長得水靈漂亮,但我不得不說,她這舞蹈跳得實在難看,簡直就像是一隻巨大的狒狒在耀武揚威一般,而我也漸漸發現,她似乎就是在學某種動物,時而學猴子,時而學老虎,有時候也學習牛。她一言不發地跳著,時而安詳時而亢奮,油黑的長髮飄落在她的臉上,我越發感到一種驚悚的感覺。
突然,我猛地意識到她到底在做些什麼。她是在行巫。行巫,就是所謂的施行巫術。我小時候聽父親說,古代的巫術主要以舞蹈的形式表現,而巫舞隨著時代的發展才一點點演化成了祭祀舞蹈,再往後,則變成了純粹的娛樂表演。但是,古時候的巫舞卻有著無比神聖而又神秘的地位,人們相信巫師能通過巫舞與神明鬼混溝通,並為人間占卜禍福。時至今日,一些地方的苗族依然有著“跳端公”、“告陰狀”、“趕白虎”和“化九龍水”等巫術形式,而這些巫術絕大部分也都是通過舞蹈來體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