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為什麽?”
“如果他認為我們殺了人……”
電話一直在響,我讓它響著。“埃博爾是個贓物買賣商,”我說,“不是法官。總之我們沒有殺人。我可以讓他相信,只要他接電話。”
我把電話掛上。卡洛琳皺著眉頭,然後說:“這還是像平常的生意,對吧?旺達的死沒有改變什麽,埃博爾幾天或幾個月之後就會把錢幣脫手,我們會拿到錢,就好像這件謀殺案沒發生過一樣。”
“是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卡洛琳,我們沒有殺人。”
“我知道。”
“我們和她的死無關。”
“這個我也知道。那是別人幹的,而且那些人和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這些我都了解,伯尼,我只是覺得事情很奇怪。你認為我們會得到多少?”
“嗯?”
“那個錢幣。”
“哦,我不知道。”
“我們怎麽知道他到底賣了多少?”
“他會告訴我們。”
“我的意思是說,他會不會騙我們?”
“埃博爾?有可能。”
“真的?”
“聽著,他是收購贓物的商人,”我說,“我可以想像,這輩子他一定撒過一兩次謊,我不認為他會在乎再撒一次,如果他認為有必要的話。而且要對我們撒謊太容易了,因為我們根本無從查證。”
“那我們怎麽相信他?”
“在某種意義上,我們不能。他不會絕對誠實,如果幸運也許他可以賣到五十萬美元──純粹假設。我猜他會告訴我們他賣了二十萬,我們分到一半。那他可真的狠狠地敲了我們一筆,但是我們又能怎樣?一個晚上的工夫就賺五萬美元,我很難大發雷霆。”
“萬一他告訴我們,他賣了五萬美元呢?”
“那他說的很可能是真話。我猜只有在他賣到高價的時候才會騙我們,如果他賣的價錢很低,就沒有必要撒謊。而且我們可以確定,最後我們得到的不會低於一萬七千五百美元,因為當初他就出這個價,而且是付現金,他一定會想辦法賣得比這個價錢還高,除非那枚鎳幣最後被證明是假的。”
“可能嗎?”
“不可能。那枚鎳幣是真的。我的預測是,最後我們兩個會各得五萬美元。”
“天哪!我們要做的只是坐著等錢。”
“是的。在戰爭片裡,最後那些德國軍官通常會對戰俘說什麽?『朋友,戰爭已經結束了。』我現在就要去慶祝戰爭結束,我要去店裡開張幾個小時。你今晚有什麽特別的節目嗎?”
“我想到酒吧里轉轉,怎麽了?要一起吃晚飯嗎?”
“不行,我已經有約了。”
“跟誰?我認識的人嗎?”
“丹妮絲。”
“那個畫家嗎?那個聒噪不休的女人。”
“她才思敏捷又有幽默感。”
“你才那麽認為,伯尼。”
“我挑剔過你對女人的品位嗎?”
“有時候。”
“幾乎不曾。”我糾正她,然後站起來,“我要去賣我的書了,如果聽到什麽,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祝你和你的女同志們玩得愉快。”
“我會的。”她回答,“代我向丹妮絲問好。”
第08章
丹妮絲.拉斐爾森身材高挑修長,但是卡洛琳堅持用瘦巴巴、行動笨拙來形容她。她留著深棕色的半長鬈髮,皮膚很白,長著幾顆不顯眼的雀斑,有雙屬於藝術家的藍灰色眼睛,總是帶著測量和評估的眼光看世界。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就像連續不斷的四方形框子。
窄廊畫室是她的工作室兼住處,畫廊的牆上掛滿了方形的畫,雖然都還沒有框。畫廊是在一幢帶閣樓的建築的三層,位於西百老匯,地處格蘭德街和布魯門街之間。它的名字來自閣樓的奇特外觀:後面窄,前面寬。丹妮絲後來發現窄廊(narrowback)這個詞帶有輕蔑的含義,愛爾蘭人用它來稱呼移民到美國的親戚。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能給她一個令人信服的解釋,但是這個話題已經在布魯門街酒吧激起無數次酒後討論。
我欣賞著牆壁上的新作,自從我上次來這兒之後,她又創作了不少新畫作,包括她今天一整天都在畫的那幅。我和她十二歲的天才兒子傑瑞德聊了幾句,我給他帶了一大堆特意為他留的科幻小說,那些平裝書我通常是整批買來放在店裡隨便賣的。他似乎很喜歡我帶來的書,尤其是一本齊普.迪蘭尼【註:美國作家、文學批評家,齊普(Chip)是他的綽號。】早期的,這是他很早就想看的書。我們進行了一場矯作的對話──一個男人和一個早熟、過度摩登的小男孩的對話。這男人偶爾會和小男孩的媽媽上床。
到蘇荷區之前,我先回家梳洗了一番,換上便鞋、李維斯牛仔褲、舒適的法蘭絨襯衫。丹妮絲穿著檸檬色的套頭毛衣和名牌牛仔褲,腰後面的口袋上還有那個剛出名但已經上了年紀的設計師的名字。我記得品牌商標以前都是縫在衣服裡面,不是嗎?